番外:謙謙公子,絕世獨立
他第一次見她不是在那場腥風血雨的暗夜閣爭鬥,而是她十五歲剛入閣不久的日子。
那時候的素錦,不是如今這樣狠厲決絕。
那天陽光明媚,光線柔柔地打在她沒有被燒傷的右頰,肌膚透亮如玉。
她在對著一隻老貓說話,神情認真。
“喂,你不會像他們那樣嫌棄我吧?”
“為什麽要殺人啊,我只是想吃口飽飯呀。”
“他們說我是公主誒,你見過這麽醜的公主嗎,哈哈……”她說得兀自笑起來,是發自內心的開心的笑容,而不是因為容顏的傷痛硬擠出來的苦澀之笑。
蘇衍清也不由得笑了,這個小姑娘的笑有一種暖化人心的感覺。
這一天,他剛與暗夜閣閣主達成一個約定,他會在暗夜閣最困難的時候施以援手,這是他欠他們的人情。
兩年後,他重回暗夜閣,這個地方已經被那個小姑娘接管。
很顯然,她不再是個小姑娘了。
她可以面不改色就砍下大長老的人頭,對每一個人說:“所有反叛者,都應該屍首分離,這樣的人不配留有全屍!我會把他的頭顱掛在暗夜閣門口,時時刻刻提醒你們,這就是反叛的下場!”
那般堅毅,即使被血液糊了滿臉,即使自己身負重傷,但她的眼睛裡的堅韌足以震撼每一個人。
她有些像自己,像曾經的自己。
那一瞬間,心裡有些情緒突然變化,這個女子可以堅強到將生死拋於腦後,卻也可以軟弱到得知重紫身份後差點一蹶不振。
蘇衍清突然想起重紫說過的一句話:“這個女兒啊,不隨我,像她父皇。”
他為她療傷,教她撫琴,幫她完成復國大業,距離一點一點的拉近,也許從他決定授予她上半曲心法開始,就注定他得守護她。
他冷傲,疏離,習慣性的難以接近。
正因為習慣了,所以才讓她也覺得他很難相處,總想著躲避。
她贈他流蘇吊墜,他將它視若珍寶,他的琴從來不需要任何裝飾和別人的觸碰,但是她除外。
在青樓裡,她獨自一人敵對危險,卻還故作輕松:“皇宮那麽大的地方我都能完好無損,別擔心。”
她從皇宮裡來,沒能練就絕情絕義的性子,反而受了滿心傷痕。夏曦鶯曾經提起過,素錦心中有一個永遠都忘不了的人,正是那個人,讓她受盡傷害。
素錦性子倔強,所以他帶著盈盈離開了。
走了沒有多遠,他就停住腳步了。回頭看一眼燈火通明的煙花柳巷,心裡莫名慌了一下。
“你一直向前走,會有一位綠衣女子來接應你,她叫夏曦鶯。”他拉開與盈盈姑娘的距離,平淡的語氣掩飾不住內心點點焦灼。
“那你呢?要回去救那位姑娘?”
蘇衍清垂下眼眸,長長的睫翼在眼瞼投射一道暗影,襯的膚色白皙。
“她於我而言太重要了。”不只是一個輔佐和保護的承諾,更多的,是出於自己心中一點點莫名其妙的割舍不斷。
所以,他寧可在半道上扔下他們千辛萬苦救出來的女子,也要披荊斬棘地找回素錦。
抽出腰間那把不常用的劍,身影也隱在纏綿悱惻的光影之中。
自從撫琴以來,他已經多年沒有觸碰到血腥,也不曾親手殺過人。
這把長劍,在這個夜裡舔舐了許許多多的血液,打鬥,躲避,隨著倒下的人數增加,隨著他與她之間的距離拉近,他的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多。
一定要見到她,一定要帶她回去,他心裡只剩下這一個想法。
曾經,之所以選擇撫琴,是因為他天生體寒,資質羸弱,而以長劍對抗,支撐不了多久。
“妖女!妖女!”落荒而逃的人從四面八方擁擠過來。
他有一瞬間的茫然,拉住一個人問話,那人被他滿身汙血嚇到了。哆哆嗦嗦,說不出話。
暗夜閣的人都知道,蘇先生有潔癖,無論是衣服還是周圍的其他事物,一定要一塵不染,而他永遠素白的衣衫也證明了這一點。
不過此時此刻,他已經絲毫不在乎這些了。
“有個妖女,用琴殺人,眼睛是紅色的……”那人被嚇尿褲子,話還沒說完,蘇衍清就離開了,像一陣風一樣,朝著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走火入魔,他心裡被這四個字佔據,不止是她走火入魔,他也要走火入魔了,因為一直以來波瀾不驚的內心完完全全地被牽動著。他心中的這份情感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終於不得不承認。
只是趕到那裡,她已經不見了。
大雨衝刷著血色大地,將他身上七零八落的傷口也一並衝洗趕緊。別人的汙血和自己身上的血漬被融到一起,在白色衣襟上暈染出瑰麗的色彩。
“蘇先生。”叫他的人,是夏曦鶯,撐著一把傘,有些懼怕的保持著一點距離。
因為他就像是個瘋子,全身上下都是凌亂的,汙濁的。而那雙眼睛,不同於往日平靜如深潭,所有複雜的情緒都在那雙眼睛裡一一呈現。
“蘇先生,我知道公主在哪。”
南湘小院,即使在清晨天還未亮的時候,霧蒙蒙的清冷還是將這個地方特有的溫馨映照出來。
他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因為淋了雨,體寒加重,止不住地咳嗽著。
屋子裡走出一個人,身形挺拔,面容難得的俊朗,只是眼睛被白布蒙著。那人關門的時候很小心,像是怕把裡頭的人吵醒。
“北宇公子,我家小姐可在?”夏曦鶯的聲音也壓低了。
北宇瑾辰,蘇衍清在心裡默默道出這個名字。據說,他就是素錦心心念念的人。
北宇瑾辰不作答,只是朝著他的方向側過頭。向夏曦鶯問道:“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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