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穿過一片亂草叢上前將那茅棚的門推開,猛見門裡地上躺著一具死屍。屋裡半明半暗,靠後牆放著一張空著的木床,床邊有一張松木粗製的桌子和兩隻凳子。李路命羅蒼林打開窗戶,他與李松益蹲下來仔細地檢查這具死屍。
死者穿著一身藍布衣褲,年齡約五十開外,身材高瘦,皮膚黝黑,毛發胡子已經花白,但修得十分齊整,細看還粘著好幾塊血斑。死者下巴脫臼,呆滯的眼睛驚惶地張得很大。他右手放在胸前,左手緊貼著身子平伸著。李路欲抬起死者的左臂,但早已僵硬。
“算來應是昨夜被殺死的。”李路自語道,別看李路職業是個帝王,但是他前世可是個醫生,而且他自己選修過法醫學,要判斷人死亡時間對他不是一件難事。
李松益突然說道:“陛下,您快看,死者那左手這是怎麽回事啊?”
李路一瞧,原來死者的左手四個指頭被切去,只剩下血跡斑斑的殘樁,唯有拇指完整無缺。
李路又仔細檢查了死者的左手,說道:“松筠,你看,死者小指殘樁的皮色有一圈白印,那紋理正與扳指上兩條盤繞的金蛇相一致。不錯,死者果然正是扳指的主人,然而他卻被殺了。”
李路吩咐衛士將死屍抬到門外,他同李松益立即檢查這小屋。他們發現地上、桌上、凳上都有厚厚一層灰土,唯獨那床上非常乾淨,小屋裡除了有些零亂的腳印外並不見有一滴血跡。
李松益是錦衣衛的大頭目,刑偵對他來說那是老本行,他看看現場說道,“陛下,地上並不見有拖過屍體的痕跡,想來這死屍是從外面抬到這裡來的。但凶手把床打掃乾淨後卻沒把屍體放在床上,這未免令人不解。不如我們到屋外去看看如何。”
李路點點頭,然後指著那一堆稻草說道:“松筠,朕也這麽認為,看來跡象正符合你我的猜測,朕早上看見那猴子身上正粘有幾根同樣的稻草。可以認為當屍體被抬來這茅棚時,戴在死屍左手殘樁上的扳指掉到了這稻草堆裡。猴子今天一早經過這裡時發現稻草堆裡有閃閃發光的東西,於是就撿了起來。從這裡到行宮後的涼亭有一段山路,但猴子攀援著樹枝直下卻不需要多少時間就能趕到。”
李松益彎腰細細察看了那個樹樁做的砧板,說道:“陛下,奇怪,這砧板上也不見有血跡,也沒有發現被割下來的四個手指。”
“死者顯然是在其它地方被殺害,被砍去四個手指後才搬到這裡來的。”李路說道。
“陛下判斷的極是,倘使凶手沒有同謀,準是個身強力壯的漢子,要把死屍搬到這裡來是很不容易的。”李松益點頭說道。
李路驗查了死者的頭顱,他斷定死者是被人用鈍器猛擊後腦杓而致死的,他又驗查了死者的右手,發現手掌雖相當粗糙,但指甲卻修得很細長,似乎有意保護得很好。
李松益搜查死者的衣褲卻什麽都沒發現,無疑凶手將能導致辨認出死者身份的東西全拿走了。
李路說:“只要我們拿著這枚金扳指,凶手肯定還會來這兒尋找。”
他轉身問羅蒼林:“你曾見過這個人嗎?”
羅蒼林恭敬地答道:“不曾見過。”他用目光詢問了兩名衛士,兩名衛士也搖了搖頭。“陛下,小人猜來這死人必是外鄉來的客商。”
李路吩咐衛士去通知班加城的知府王珉,王珉得知出了命案,自是不敢耽誤,立刻帶著本城的都尉前來將死屍抬回府衙,並傳話衙裡所有的人全來辨認,另一方面讓仵作前來驗屍。
李路吩咐羅蒼林去將府衙對面生藥鋪子的黃掌櫃請來衙裡見他。一旁的王珉有些不解,就問道:“陛下,您認為黃掌櫃認識死者?”
“不!朕思來想去,這死屍啊,也可能從山頂抬下來,朕隻問問他昨夜山上有沒有聽到暴徒的鬥毆聲,再順便問他一下這山上除了他和那開當鋪的金掌櫃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家居住。”李路笑著說道,“在朕的行宮附近,竟然出了命案,可見這行凶之人完全沒有把朕的律法放在眼裡啊……”
就在這時候李松益突然抬起頭來說道,“陛下,臣覺得這個案子太蹊蹺了,從死者的形跡看很像個手藝人,但他的臉面卻又仿佛是個念過書、有教養的人。他有這枚價值連城的扳指無疑說明他相當富裕,但他臉色黝黑,手足胼胝,卻又像是常年在外沐風櫛雨,顛沛奔波,還有最讓我奇怪的就是這個死者是漢人還是天竺人,根本看不出來…….”
王珉聽了不以為然,說道:“我並不認為單依憑了這枚扳指就證明死者非常富有。陛下,、在天竺這兒,無論是小偷還是乞丐,他們都常常死死抓住一件偷來的珍寶不松手,他們偏執地認為這珍寶與他們的命數息息相關。”
“嘶,這案子端的有些蹊蹺,那砍去的四個手指想來真令人不解,莫非凶手殺害他之前先折磨他,逼脅他供出某事的真情?或者是砍掉那手指只為了滅去手指上的某種痕跡,使人無法辨認死者的姓氏身份。”李路若有所思的說道。
“陛下,據臣調查所知,那間荒涼的茅棚經常棲息有外鄉的遊商和不法的暴徒。陛下可知道那些遊商和暴徒大多有幫會組織,每個幫會又都有自己獨特的宣誓效忠於幫會頭目的方式和傳統,切去一節小指的做法是很普遍的。如果這起殺人案果然是幫會內部的自相殘殺,那凶手也許會有意砍去死者的四個手指以遮蓋死者原已切去一節小指的事實,這樣,有關爭鬥和殘殺的作案背景就無法探測了。”王珉說道,“盡管臣已經三令五申,不準拉幫結派,但是哎……..”
李路聽了默然無語,幫會這東西,就算是到一千多年後的現代社會,也依然存在,這東西想根除,那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這時仵作恭敬地呈上了驗屍報告書,“陛下,這死者約五十上下年紀,死前沒有病疾和形體缺陷,也沒見鬥毆、搏擊的跡象,系被鐵錘之類的鈍器擊破腦顱斃命的。死者左手四個手指當在被害前後切去,死者被害時間約在昨天深夜。”
仵作停了一停,又繼續稟道:“至於那四個指頭是如何切下的尚無法確定。死者左手殘留的指骨沒有碎裂,切面整齊平滑。依小臣看來只能是一種特製的切削器具才可切得如此乾淨利落,而一般刀斧則把截面砍得參差不齊,殘破不堪,但死者顯然沒有反抗和掙扎……”
李路問道:“死者的腳如何?”
“回陛下,死者腳底長著一層厚繭,走路不少,他生前可能是個挑擔子的遊商。”仵作說道,所謂的遊商,其實和遊民差不了多少,只是他們比遊民多了經商的角色罷了。
“有人認出他了嗎?”李路又問。
“回陛下,府衙裡沒人認識他。”仵作答道。
仵作退下後,羅蒼林將黃掌櫃帶了進來。黃掌櫃生得五短身材,且腰背微有點駝。白淨的臉皮表情有幾分淡漠,下頷幾莖山羊胡子油黑發亮,衣帽衫袍上下十分齊整。他一見李路,慌忙稽跪倒,“小老兒拜見陛下…….”
李路還禮讓坐,笑吟吟對他說道:“勞煩黃掌櫃枉駕前來,你大可不必拘謹,朕隻想問問嘉山山頂上一些情況,當然你整日都在鋪子裡忙碌,但想來掌櫃是在山頂上貴宅宿歇的吧?”李路笑著說道。
黃掌櫃趕緊點頭答道:“陛下所言甚是,在山上比城裡涼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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