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風揚武館。
一場大雨過後,氣溫驀然下降,寒意襲人。
不過對方躍他們這些的武者來說,冬季的寒冷並不能造成多大影響。
此刻的方躍,正穿著素藍色的館服,在風揚武館院子前的演武台上打拳。
這一套拳法,名為長風拳,是風揚武館的一套比較出名的拳法。
方躍的旁邊,站著的是白桃洳,正一板一眼地教方躍長風拳的精要。
憑著財大氣粗的強大個人魅力,方躍在短短三日內,征服了風揚武館上上下下。
早上時,白桃洳當私教,教他拳法。
下午時,邱詩言出馬,教他劍法。
晚上時,自個兒躲在屋裡,開掛升級。
雖然方躍的主要目標,是先天內功心法,但這個急不來,只能徐徐圖之。
每一門先天功法,都是一個門派一家武館的鎮派鎮館之寶,不可能輕易傳授出去。
……
午飯時,眾人是在一起吃的。
風揚武館中,目前加上方躍,攏共就十個人。
邱如白瘋了,邱詩言和白桃洳兩個女子不跟他們這些糙漢子同桌,剩下七個人,湊一桌沒問題。
“今天的菜怎麽這麽淡。”
“是啊,怎麽淡成這樣,牛胖子,你是不是忘了放鹽了?”
牛初明是風揚武館僅剩的幾個弟子之一。
在風揚武館鼎盛時,館內有好幾百人弟子。
牛初明本來是後廚中負責這幾百弟子夥食的那個廚師的學徒,主要就是打下手。
因為感覺武者挺威風的,就稀裡糊塗加入風揚武館,成為武館弟子。
再後來邱如白發瘋,武館沒落下來,幾百個武館弟子全散了,後廚的廚師自然也走了。
牛初明卻留了下來,風揚武館的後廚如今都是他在負責。
聽到眾人說菜淡了,牛初明回過神來,趕緊仔細嘗了一口,一拍自己腦袋,道:“哎呦,瞧我這記性,是忘記放鹽了。我再把菜過下鍋。”
他起身端起兩盤菜,走到後廚中。
“你們有沒有覺得牛胖子最近有點古怪,老是在那自個兒傻笑。”
“我也發現了,而且他做事情老是走神,你看這會燒菜都忘記放鹽了。”
“看他那傻樂的樣子,你們說牛胖子最近是不是勾搭上哪家姑娘了?”
“嘿嘿,就牛胖子那模樣,哪勾搭得上姑娘。他又沒閑錢去風月樓找姑娘,估摸著最多就是個單相思。”
一桌幾個人在那邊議論著,唯有方躍和老管家白福沒說話。
等到牛初明從後廚端著兩盤菜回來,白福突然說道:“初明,我聽街上的張屠夫說,你最近經常去他那裡買豬血,怎麽從未在飯桌上看見豬血?”
牛初明臉上有點慌張,道:“我養了一條小狗,買給狗吃的,每次就買一點點。我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錢,沒動用公中的買菜錢。”
聽到牛初明說是用自個兒的銀錢,白福就不再過問了。
……
冬夜,寒。
外面寒風呼嘯,牛初明端著一個白色小碗,回到自己房間中。
偌大的風揚武館,如今都沒什麽人,所以剩下每個人都能分到一個房間,不用擠大通鋪。
“瓶兒。”關上門,牛初明輕聲喚了一句。
“牛哥哥,你回來了。”房間裡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
聲若黃鶯,令人酥麻入骨。
牛初明胖胖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一手拿著油燈,一手端著小碗,來到女子面前。
借著油燈昏暗的光線,可以看到這是一個相當貌美的女子。
黑發如瀑,肌膚如脂,眉若輕煙,杏眸流光。
朱唇皓齒,一笑間,滿室生輝。
“瓶兒,我給你帶來了好東西。”
牛初明將手中的白色小碗端到女子面前,碗中是鮮紅色的粘稠液體。
瓶兒臉上露出喜色,帶著渴望,“牛哥哥,快給我。”
牛初明將油燈放在旁邊的木桌上,走到牆壁前,將小碗端到瓶兒嘴邊,喂著她喝下碗中粘稠的生豬血。
待她喝光小碗中的生豬血,嘴角掛著一抹血絲,美眸流光,俏臉上帶著饜足感。
在屋內昏弱的光線下,充滿靡靡的誘惑感。
以及,十足的荒謬感和恐怖感。
因為這個“瓶兒”,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人,而僅是一個長在牆壁上的美人首。
除了一個腦袋和脖子,她並沒有身體。
然而牛初明並未感到害怕,反而有些癡迷地看著瓶兒。
他放下小碗,拿來一條毛巾,細心地給瓶兒擦拭嘴角的那抹血絲。
瓶兒俏臉暈紅,輕聲道:“牛哥哥,你對我真好。”
牛初明胖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道:“你都叫我牛哥哥了,我不對你好,又要對誰好?”
瓶兒“嗯”了一聲,道:“牛哥哥,你今天在外面累不累?”
“不累。”牛初明道,不過他還是坐在牆邊,絮絮叨叨地和瓶兒說了一堆白天發生的大小瑣事。
瓶兒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安靜地看著他,臉上神情專注地聽著他絮絮叨叨的話語,不時附和兩句,沒有一絲不耐煩。
一時說到後半夜,牛初明說得累了,才停下來。
“瓶兒,我每天絮絮叨叨說這麽多,你會不會煩我?”
牛初明突然問道。
“不會啊,我很喜歡牛哥哥跟我說話。我每天一個人待在屋裡頭,感覺很悶,有牛哥哥跟我說話,瓶兒很開心。”
瓶兒臉上帶著意猶未盡的神情,看起來確實很喜歡聽牛初明說話。
牛初明高興起來,道:“瓶兒,你真好,外面別人都不耐煩搭理我,只有你才是真好,如果……”
牛初明沒有說下去,他想說的是:“如果你不只是一個腦袋,而是擁有完整身體,那該多好。”
但轉念一想,若她真有身體,能夠自由活動,又怎麽會來搭理自己這樣一個又窮又胖又醜的家夥呢。
牛初明不再說話,屋內陷入安靜中。
屋外寒風凜冽,唯有待在這屋內才有溫暖。
牛初明甚至舍不得去睡覺,舍不得天亮。
因為天一亮,瓶兒就會消失,牆壁上什麽也沒有,只有一片斑駁。
似是看出牛初明情緒有些低落,瓶兒善解人意道:“牛哥哥,我給你唱個小曲解解悶吧。”
說著,輕聲細語哼唱了起來:
“紫竹開花七月天,小妹妹呀采花走得歡。
手拿紫竹籃,身穿紫竹衫。美麗的紫竹花戴胸前。
采了一山又一山,好象彩蝶飛花間。采了一山又一山,好象彩蝶飛花間。”
她的聲音如同黃鶯,清脆悅耳,又有些嬌滴滴的,似在撒嬌,聽得人酥麻入骨。
牛初明臉上一紅,想到某些方面,又覺得褻瀆了瓶兒,趕緊止住。
在瓶兒輕輕的哼唱聲中, 牛初明想起第一次在房間內,看到牆壁上出現一個美人首的場景。
那時候他幾乎被嚇壞了,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沒有告訴別人。
再後來,就成了現在這個狀態,瓶兒成了他生命中的亮光,不可或缺的人。
她能陪著他說話,陪著他解悶,而絕不會不耐煩他。
在別人口中,他就是個牛胖子,唯有在她口中,他才是牛哥哥。
牛初明也聽過鬼怪的傳聞,他知道只有一個腦袋的瓶兒,很可能就是鬼怪。
有時候他也會想,瓶兒會不會害他。
但更多的時候是在想,害就害吧,沒有她了,這苦悶的人生又有什麽意思。
只有她,從不會嫌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