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青山本來以為陸濤會一口回絕他，沒想到他居然答應去給自己說情，不由喜出望外，一邊不住口地向他道謝，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銀行卡，遞到陸濤面前，壓低聲音說:“小陸，你給我去找領導幫忙，肯定會有費用開支，這張卡是我新辦的，裡面有十萬元，密碼是123aaa，請你去把錢取出來，作為給我幫忙的費用。事情辦好後，我還會另表謝意，希望你不要推拒！”

　陸濤見他這種時候還在想著要用錢“了難”，心裡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惡心反胃，伸手把他拿卡的手推回去，冷冷地說:“肖局長，你這個事情本來就很敏感，如果再向領導送錢送物，那就更加不像話了。實話說吧:如果謝書記覺得你這個事有通融轉圜的余地，只要我跟他說了，不要花一分錢他也會幫忙;反之，如果他覺得你這個事很嚴重，必須立案調查才能向舉報人交代，那你就是送他一百萬也沒有用，他也沒有那個膽子接錢！所以這張卡請你收回去，我還是那句話:盡力給你幫忙，但不一定能幫到，希望你理解！”

　肖青山見陸濤態度堅決，說的好像也很有道理，不敢再勉強，訕訕地把卡收回去放進口袋裡，再次向陸濤道謝，這才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陸濤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嘴角撇出一絲冷笑，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晚上就打電話給在省城開會的謝本竹，請他督促紀檢監察一室立即對肖青山立案調查，嚴懲這個膽大妄為、無法無天、貪婪無恥的腐 敗分子……

　下午五點半左右，陸濤收拾好資料正準備下班，卻接到了一把手王志昌的電話，請他到局長辦公室去一趟。

　待陸濤在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後，王志昌忽然問:“小陸，肖青山被人舉報到了縣紀委，你知道嗎?”

　陸濤心裡一驚，抬眼看著王志昌，有點詫異地問:“王局長，您怎麽知道的?是肖局長自己告訴您的嗎?”

　王志昌臉色凝重地點點頭:“昨天晚上，他到我家裡找了我，說了青雲賓館老板向紀委舉報他的事情，並坦承他確實收了對方兩萬元禮金、四條高檔香煙，為賓館減免了稅款七八十萬元。他找我的目的，是想要我以地稅局名義，跟紀委溝通協調一下，最好將此案移交地稅局處理，紀委不要立案調查。”

　陸濤問道:“王局長，您是怎麽答覆他的?”

　“因為事發突然，我心裡感到很震驚，當時不好怎麽答覆他。待他走後，我打了一個電話給市局袁局長，將這一情況向他作了匯報。袁局長考慮良久後，做了兩點指示:第一，責令肖青山立即退還贓款贓物，並向當事人賠禮道歉，求得對方諒解;第二，縣局黨組馬上與縣紀委溝通協調，爭取讓縣紀委把案子移交到地稅局來辦理。”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忽然問:“剛剛肖青山是不是去找你了?他想請你幫忙找紀委的謝書記說情，對嗎?”

　陸濤點點頭:“沒錯，他確實找了我，想請我去找一下紀委的謝書記，看能不能不對他立案調查。”

　“你是怎麽答覆他的?”

　陸濤躊躇了一下，答道:“我答應去找謝書記說說，但並沒有允諾能夠給他了難。我覺得，他這次被舉報的問題，違紀違法的事實很清楚，舉報人還提供了確鑿充分的證據，而且，因為對方是實名舉報，縣紀委必須給舉報人一個查處結果和答覆，所以即使我去找謝書記，他也不一定會答應幫忙。”

　王志昌點點頭說:“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按照肖青山違法的情節和性質，他確實應該受到黨紀國法制裁。但是，我現在主要考慮的是這個案子對我們桃林縣地稅局乃至整個松山市地稅系統的影響問題。你在稽查局工作多年，應該很清楚:如果肖青山被紀委立案調查，肯定會牽扯出其他人的違紀違法問題，別的不說，單是你們稽查局，肯怕就有好幾個人會受到牽連，甚至還可能會有局黨組班子成員也被卷進這個案子當中。這樣一來，紀委一旦立案調查，很可能會在我們局裡搞出一個‘窩案’，一些與肖青山走得很近、共同收受過被稽查對象禮品禮金的幹部，都會被調查處理。

　“這樣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首先，一旦出現這樣的窩案，很多網絡媒體和微信微博等社交工具都會到處傳揚，我們桃林縣乃至整個松山市地稅系統的形象就會嚴重受損，甚至可能會臭名遠揚;其次，如果局裡出了這麽大的案子，我們距離所有的榮譽，包括省級文明單位、今年的領導班子考核、縣級紅旗單位評比、績效考核先進單位等等，都會被取消，所有幹部職工的獎金都會受影響。所以，如果能夠把肖青山的案子移交到地稅局來處理，那是最好的。”

　說到這裡，他抬眼看著陸濤，問道:“小陸，如果是我或者市局袁局長請你去給肖青山當說客，找紀委謝書記求情，你會答應嗎?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陸濤聽他這麽一問， 心裡頓時雪亮:肖青山可能覺得自己幫助他的可能性不大，為了保險起見，又找跟自己關系好的王志昌來當說客，想說服自己去找謝書記為他說情……

　但是，現在王志昌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自己不給個明確的答覆肯定不行，於是，他隻好有點不情願地說:“王局長，我盡力而為，但確實不敢打包票。這樣吧，晚上我就打電話給謝書記，看看他怎麽說。”

　晚上八點整，陸濤撥打了謝本竹的手機號碼，得知他一個人在賓館房間後，便把王志昌的話轉述給他聽，問他有什麽意見?

　謝本竹想了想，答道:“老弟，這就要看你的態度了。從我們紀委的角度來說，不管是直接對肖青山立案調查，還是移交到你們地稅局調查處理，都是可以的。如果是紀委直接立案調查，那肖青山肯定會判刑坐牢，而且確實可能會挖出一個‘窩案’，給你們地稅系統形象帶來極大的損害;如果移交你們地稅局內部處理，就不存在牽連出其他人的問題，對肖青山的處理也會輕很多。你如果不想你們地稅系統形象受損，不想牽連其他同事，那我可以考慮把案子移交到你們局裡處理，但前提是肖青山必須做好舉報人的思想工作，不能讓他繼續往上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