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下來，陳尋也沒有到處閑逛的意思，便站在公交站台下等待回去的公交。

　　而那個老頭也跟了下來，站在他旁邊，拿出一個破舊的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煙鬥，又從上衣兜裡摸出兩片煙葉，搓進去點燃，大口大口的抽著。

　　陳尋看了老頭一眼，也不準備和他說話，默默的等待公交車到來。

　　隻是老頭好像閑不住似的，東張西望，像是要娶媳婦兒的新郎官，遲遲沒等來娘子的花轎一樣。

　　等了大概十幾分鍾了，公交車還沒來，在郊區，運氣不好的話有可能會等一兩個小時的公交車，這不算得什麽。

　　但是老頭就閑不住了，可能他是一個健談的人吧。

　　老頭又搓了點兒煙葉在煙鬥裡，對著陳尋說道:“哎臭小子，你見過那東西嗎?就是跟在你身邊的那個。”

　　周圍不止他們兩人，還有其他人等公交，他不好說‘鬼’這個字，而且這裡還離墓園那麽近，說這個字很容易被圍毆的，他有經驗。

　　陳尋也理解他的意思，便點點頭。

　　“那你怕不怕?怕就說出來，請我，請我吃頓飯，檔次不需要太高，高原酒店就行，我就給你支個法子，怎樣?”老頭搓了搓手，笑嘻嘻的說道。

　　高原酒店是附近的三星級酒店，在這個大城市裡檔次的確不算多高，甚至是普通，但就算是普通的宴席，一桌子都需要一兩千才能吃的下來。

　　陳尋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行，到高原酒店……吃泡麵行嗎?”

　　老頭聞言氣得差點兒把舌頭咬斷，咬牙說道:“我說你這人怎麽這樣?當真是要錢不要命了?你就不怕和那東西待久了會吸你的陽氣?我跟你說，母的都好這口！”

　　陳尋搖搖頭道:“我沒錢請你吃飯，她吸不吸我陽氣也無所謂，佛家有句話說的好，緣。”

　　老頭翻了個白眼。

　　此時，一輛公交車緩緩停在他們身邊。

　　陳尋剛準備踏上公交，老頭攔住了他，並從褲襠裡掏出了一張黃紙一樣的東西。

　　“罷了罷了，誰叫老頭我心善，這張符你拿著，能夠保你一命。”老頭把黃紙塞給了陳尋。

　　陳尋也沒拒絕，看了看手中揉的亂鄒鄒的黃符，上面還有幾根毛發，便揣進了褲兜。

　　“謝了，等我有錢了，我就請你吃飯。”陳尋微微一笑承諾道。

　　“嘁！”老頭不屑的笑了一聲，撇頭不看他。

　　上了車，司機還是之前來的哪一個人，他又從座椅身後摸出保溫杯，打開喝了一口。

　　投了準備好的兩枚硬幣，陳尋便往車廂裡面走去。

　　車內加上他還是隻有五個人，他，司機，那個之前就在的瘦弱青年，還有另外兩個看起來都是三十來歲的男人，一胖一瘦。

　　胖瘦兩人是朋友，同時也是酒鬼，身上酒氣很重，顯然喝了不少酒的樣子，在車內摟著肩膀，車還沒開身體就搖搖晃晃，互相吹著牛?。

　　瘦弱青年還是在小憩，也不怕睡過站。

　　這一次司機沒有休息，見沒人上車了，便啟動了車子，以不足40邁的速度行駛著。

　　陳尋望著窗外，覺得有些無聊，南山墓園離他租的地方坐公交也需要二三十分鍾的樣子，這個速度已經算是快的了。

　　他拿出用了幾年的隻能手機，插上隨身帶著的耳機，打開某易雲，從名字叫‘安眠曲’的歌單中隨便挑選了一首聽了起來。

　　優美動聽的旋律傳入他的耳朵，

讓他的心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這個歌單裡全都是純音樂，陳尋認為，隻有純音樂，才是真正能夠表達自身感情的旋律，當然並不是說有歌詞的音樂就是‘雜音樂’，就不能傳遞情感了，這個是因人而異的。

　　但當他聽得入神時，傳入耳朵的聲音突然變得模糊了起來，最後發出了“滋滋……”的聲音，仿佛九十年代的黑白電視機接收不到信號的聲音一樣。

　　陳尋皺了皺眉，摘下耳機，抬頭一看，心髒猛然一跳。

　　他坐的後排靠窗的位置，而那個瘦弱青年則是坐在他前面三排的愛心座位上的。

　　此時，瘦弱青年已然醒了，並且盯著他看。

　　不，這樣形容並不準確，

　　因為他的腦袋……

　　是轉了180°後與他對視的。

　　……

　　瘦弱青年兩眼突出，如同青蛙，舌頭伸出半截，吊在嘴邊，表面並沒有什麽傷痕，但脖子處的骨骼卻如同麻花狀，有一邊還有一節凸起，明顯是斷了。

　　如果不是有肌肉組織連接，恐怕這顆腦袋是不會乖乖呆在上面的。

　　但隨著公交車的顛簸，腦袋一抖一抖的，像是小孩拿著一根塑料棒上面拴著的氣球一般。

　　陳尋又看向胖瘦兩人， 他們還在吹著牛，好像並沒有注意到瘦弱青年的情況。

　　但陳尋發現，那個較胖的男人，是不是因為天氣太熱的緣故，身上深色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打濕。

　　見到這個場景，陳尋並沒有一點驚慌，或者說，根本不怕了。

　　因為現在他只看到了暴力，比起昨晚和剛剛在墓園離看到的血腥，這隻是小場面。

　　陳尋站起來，走到瘦弱青年身邊，把他平放在公交車地板上。

　　抬頭看了看後面胖瘦兩人，他們已經互相抱著，睡著了。

　　陳尋對著前面司機說道:“師傅，能不能開到路邊停一下，這裡死人了。”

　　司機頭也沒抬，說道:“我知道。”

　　司機開車很專心，沒有停車。

　　陳尋站起來，看著司機，問道:“你殺的?”

　　“嗯。”

　　“為什麽要殺人呢?”

　　“因為報應。”

　　“難道……你就不怕他的鬼魂來找你嗎?”

　　“那就再殺他一次。”

　　……

　　兩人很自然，也很平靜的一問一答。

　　陳尋拿起手機，說道:“我報個警，沒問題吧?雖然有問題我也會報。”

　　司機點點頭，道:“可以，謝謝。”

　　陳尋倒是有些詫異，這司機竟然如此的平靜，恐怕殺人他已經預謀很久了，否則也不會那麽平靜。

　　隻是當他拿起手機準備撥打妖妖靈的時候卻發現，這裡是在圈外，沒信號，打不了。

　　這時，司機又說道:“在這兩個人死之後，你可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