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風神宗,沒了。”
聶雲狂留戀地地看了周圍一眼。
這裡是他為風神宗找的第二個家,但現在已經被鮮血鋪滿,他的家也沒了。
風神宗人數不多,所以極為團結,加上性格使然,也沒有什麽爭權奪利,他這個掌門更像是個老大哥,為了一個家忙前忙後。
所以風無忌幹了這麽一件大蠢事,也沒人提出過想要把他交給朝廷,換得一線生機。
他是家人,大家的家人。
“不會沒的,掌門,只要有我在,風神宗就不會沒的。”
悔恨再次如同螞蟻一般啃噬著風無忌的心,他顫抖地說道。
他當初為什麽要做那種選擇?
境界的突破又如何?
他一個人就是天下無敵又如何?
風神宗沒了,家沒了,他無敵給誰看?
“逃吧,無忌,這裡沒人可以擋住你,逃……快逃!”
聶雲狂白色的須發怒張,他竟在此刻回光返照,恢復了之前的全盛狀態。
鏘!
長劍被真氣逼成,豎直地插在地上,發出陣陣顫抖的聲音。
“老三,老五!”
聶雲狂胸膛的鮮血如泉湧,每一句話都在消耗著他不多的生命力,他招呼著僅剩的兩位老人。
“今日,我們再送無忌最後一程!你們不會怪我吧!”
“不會!掌門,你說了算!”
“沒錯,我程老三橫行一輩子,喝過最烈的酒,也睡過天底下一等一的美人!夠本了!”
“夠了夠了!”
“哈哈!!!”
伴隨著長嘯聲,三位老人真氣湧動,身化狂風,席卷著天地,落葉、泥土,還有兵器都隨著狂風轉動。
所有人都為這三位老人最後的光芒而注目。
“無忌,走!”
聶雲狂朝著在原地呆滯的風無忌再次大喝。
他的人已經隨著兩位老人向著林劍浪衝去。
此刻到處都是包圍圈,層層疊疊,水泄不通,只有攻擊林劍浪這個長官,才能讓其他人投鼠忌器,露出一絲本不該有的縫隙。
以風無忌的功力,足以逃脫去了。
風無忌的雙眼已經模糊,他望著三位師兄一往無前的背影,心中只有無盡的悔恨還有對朝廷的仇恨。
為什麽?
他們都已經躲到這兒來了,還不放過他們?!
他的輩分很高,是掌門代師收徒,算是所有人的小師叔。
所以他一向清高孤傲,因為他的輩分,也因為他的天分。
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所有人都沒有責怪他,反而將生機留給了他。
明明他才是最應該去死的那個才對!
“啊!!!”
風無忌狂叫著,發泄著自己心中那些複雜的情緒。
隨著前去攔截聶雲狂三人的人增多,後方終於出現了一絲縫隙。
風無忌身子一動,好似一縷風,風過無痕,連那些侍衛都沒反應過來,眨眼的功夫,就見到了風無忌的身形遠去。
林劍浪腳下一動,離地已經三寸,正要追上,可他目光一動,身子又頓住了,望著遠處已然消失的人影悠然一歎。
今日,他放過了風無忌。
來日,又會有誰來放過他呢?
他望著舍生忘死的聶雲狂三人,身形穿梭而去。
他們不斷燃燒著自己的生機,以此來獲得更多的力量。
周圍攔截他們的人,已經一圈圈倒飛出去,不少人身子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倒折在一起,眼看就不活了。
短短片刻,他們三個人已經打傷打死了七八十人。
就在聶雲狂三人狂性大發之時,林劍浪終於出手了。
天地間一把巨劍衝天而起,撕裂了颶風,好似一座山,在幾息之間,壓服了聶雲狂三人。
原本正在大殺特殺的聶雲狂隻感覺身體被戴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鎖,一下子從半空跌落,單膝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著。
其他兩人也大致如此,本來已經進入風無相狀態的他們被強行打斷,只有一口逆血憋在心頭,已然受了內傷。
而聶雲狂就更加悲慘了。
他的胸膛原本只是一個小小貫通傷口,此刻已然變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口,可以透過微微看到心臟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他的臉色燦若金紙,完全失了血色。
“老……老三,無無,忌,走……走了嗎?”
他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了。
他本就是強行燃燒生機,被林劍浪一打斷,離斷氣也不遠了。
程老三回頭一望,風無忌的身影已經消失。
“走了,掌門,無忌已經走了!”
“好……好!”
聶雲狂滿足地閉上了眼。
“老五!”
程老三扯動了一下嘴角,偏頭看向一旁的老五。
“我跟你一直不對付,現在我程老三正式向你道歉,以往種種,就讓它隨風去吧。”
“狗日的程老三,沒想到你還記得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老五哈哈大笑,“老子早忘了,我先去一步,不能讓掌門等久了。”
笑聲戛然而止,老五靠在聶雲狂一旁,瞬間了結了自己。
“呵,這個老五,什麽都要搶先一步。”
程老三整理了一下聶雲狂的髮型,細細地擦去他臉上的血汙。
“掌門平時最注重整潔了, 掌門,別走得太快了……”
他在聶雲狂一旁無力地跪下,氣息頓時全無。
於是三人便成了一個三角形狀,互相跪拜了下來。
三個相交一輩子的老人,終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走到了一起。
也算實現了當初他們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師父。”
丁雅蘭看向林劍浪,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景。
盡管他們當中的聶雲狂就是受了她一劍才重傷而死,但她還是有些不忍。
林劍浪沒有回頭看自己的弟子,而是朝著一處空蕩蕩的地方淡淡道:“他們用生命送你出去,為何你要不珍惜?”
那空蕩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影,正是已經逃出去的風無忌。
不知為何,他竟又折返了回來。
風無忌看著地上互相跪拜的三位師兄,眼神充滿了悲傷,他輕聲道:“師門既滅,無忌又豈敢獨活?”
“師兄們想要我活著,可他們不知,活著比死更難受。我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就讓我再任性最後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