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聖旨
安逸醒來的時候,柳思意已經把餐食都端到內房裡來了,
昨日的大紅喜袍已經被換下收納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墨色的長裙,顯得落落大方,披肩的青絲也全都攏至頭頂,梳起朝雲近香髻,表示已為人婦矣。
“你醒啦。”
柳思意端著一盞熱羹,遞到床前安逸的手裡,
安逸揉了揉眼睛,朝外面看了看,問她道:“思意,什麽時辰了?”
柳思意笑答道:“已過巳時了,你可真能睡。”
安逸一手接過熱羹,一手攬住柳思意的纖腰把他摟在身前,調笑道:“可不是相公能睡,是你這個小妖精太能折騰了,怎麽都喂不飽啊!”
安逸的話讓柳思意不由的又想起了昨晚二人的翻雲覆雨,俏臉一紅,不滿的輕聲怨道:“我哪有,都是你一刻不停的折磨我,早晨起來的時候雙腿酸疼,險些跌倒了去。”
“第一次嘛,難免如此,習慣就好。”
安逸和柳思意倆人正臉頰湊在一起說著話,這內房的門就被人“咣”的一下推開了,安逸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是妹妹安欣。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知道敲門?”
這話饒是安欣耳朵沒聽的起繭,安逸說的嘴唇都快起繭了,
“哥,快出來接聖旨!”
安欣也顧不得倆人正在床上的耳鬢廝磨,火急火燎的朝哥哥喊道。
安逸一聽也忙放下懷裡的柳思意,就從床上站起身來,套上床邊的官靴就欲要出門接旨,
“等等。”
柳思意從床邊拿過一掛褐色絨羽大氅給安逸披在身上,“外面冷,別著了涼。”
安逸朝她笑著點點頭,返身出屋而去。
這頒旨的小太監正帶著兩名侍衛站在府院中間,天寒地凍的讓他冷的直哆嗦,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進宮的顯得比較謹言慎行,安欣要帶著他們去閣中坐著暖和卻被他給拒絕了,說是皇命在身不敢輕慢,
弄的安欣也哭笑不得,隻得著人給他們端了一人一杯熱茶,邊吃邊等人,
看到安逸急匆匆的披著大氅從內房裡走出來,方才放下手中的茶盞,從懷裡掏出一卷黃綢,朗聲道:“成都守備將官安逸接旨!”
安逸應聲俯身跪地,
“上諭,成都守備將官安逸為任期間恪盡職守、治軍嚴明,與成都軍民一心同仇敵愾、共禦外敵、身先士卒、擊敵無數,實乃保境安民之官吏典范,朝廷之肱骨棟梁之才,特加封四川都指揮使、遊擊將軍,即日起率四川綠營前赴西北,馳援邊境防務,不得延誤。”
念完這小太監把聖旨一合,“安大人還不領旨謝恩?”
“臣,安逸,領旨!”
安逸這才起身將聖旨接過,然後對小太監客氣道:“公公一路趕來舟車勞頓,在府上歇息片刻再走吧。”
那小太監笑著擺擺手,“小人謝過安大人款待,在下還要趕回西安複命呢,就不做久留了。”
安逸聽的納悶兒,問他道:“公公,在下之前得知皇上大軍進駐蘭州,為何公公要回西安複命呢?”
“大人有所不知,大軍現在是在蘭州,但是皇上已經移駕西安了。”
安逸皺了皺眉頭,心道這崇正之前還大張旗鼓的禦駕親征,怎麽現在又躲回西安了?
“安大人可是有事兒?”
小太監一聲疑問,才讓安逸收回思緒,拱手道:“沒有沒有,既如此,那便不強留公公了。”
傳旨的小太監帶著侍衛告別離去後,妹妹安欣才從門柱後面像兔子一樣攛了出來,欣喜道:“哥,你做指揮使啦?”
安逸苦笑著應道:“你還當是什麽好事啊,讓你哥去打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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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不知道西北那邊發生了什麽,要調四川綠營前去,不過他還是旨到即行,換上一身官袍便出府門奔著都指揮使司而去。
他跟江如月簡單的分配了一下人員,照江如月所說,這次朝廷突然掉四川的綠營前往,必然是時局有變,安逸的家眷都在成都,真要是有個閃失,可就悔之晚矣,
安逸也為保險起見,還是老樣子讓江如月留守成都,然後留下五千人馬給他,將領方面他把薑尚父子、林牧之、江雲、金銘尹、孟崎還有龍安府的趙雙都帶去了,把老持沉穩的裴振風留給了江如月。
這中間有一件讓安逸比較疑惑的事情就是,之前那個跟紫韻一起來成都的張羽,自從柳思意和他大婚之後,就好像不見了蹤跡一般,哪兒都沒有找到,包括安逸婚宴的那天也是沒有出現,
江如月倒是沒有太在意,畢竟原本就不是他們的人,上次協助抗擊遼人,不過是舉手幫忙罷了,何況安逸自己也答應別人此事過後便去留自決。
但是安逸總覺得是個事兒,想著回頭問問紫韻。
一天安排下來直到夕陽斜沉,除去留守的五千人,兩府一共一萬三千余人都在這成都的北城門處集結,等待著安逸一聲令下便大軍開拔。
城門內
安逸有心不想搞得生離死別一樣,便提前跟父親安致遠和金德舉兩個老爺子告個別,讓他們不必想送,隻帶高影疏、柳思意和妹妹三女前來,
柳思意披著一身織錦鑲毛鬥篷,依依不舍的攥著安逸的手,可憐這位新婚的小娘子,第二天就要跟夫君天各一方,
安逸一手牽著柳思意,一手攬著高影疏,低下頭不知道跟二女耳語了些什麽,引得兩人俱都掩唇輕笑,
然後他又轉過身,跟妹妹安欣交代了幾句後,便翻身上馬,出城門而去。
高影疏拉著柳思意爬上了成都的北城牆,看著城外的大軍在安逸的帶領下緩緩望北而去,不由的想起了父王當日也是從這裡開拔,趕往西北前線的,一連月余時日過去了,除了寥寥的家書,也不知道父親如何了,
現如今卻又要將自己的愛人送上疆場,一時心裡百感交集,
伴著晚霞拚命的透過雲層,射出最後一縷橙紅色的光芒之後,就再也幫不了兩位望夫石一樣站在城頭的美人兒,無奈的隱入了地表之下,把天地間的一切交給了黑色的夜幕,
安逸的大軍已隨著天色的昏暗,逐漸消失在了視野...........
西北即使狼煙遍地、殺聲震天,也絲毫不影響成都絳雲樓重開之後,裡面官商貴胄們的尋花問柳的閑情雅致,絲竹聲樂之柔、妖嬈豔麗之姿已經足夠讓人忘卻一切的煩惱。
柳思意在過門兒之後,除了把絳雲樓前的對聯兒換了之外,其他的一切生意都交給紫韻打理了,她不再過問,紫韻已經成為了這絳雲樓的新掌櫃,
也算是為了慶祝重新開張,紫韻當晚也辦起了很多熱鬧的節目,來吸引這些憋了有半月之久的公子哥兒們,
安逸和柳思意的這場婚禮,無疑讓每一個進入絳雲樓裡的人都變得更加規規矩矩,誰也不是瞎子聾子,新任紫掌櫃跟都指揮使司和蜀王府的關系擺在這兒,就算是有名的紈絝子弟曾子仁從墳堆裡爬出來,恐怕也不敢再像之前一樣來此鬧事了,
絳雲樓,又變回了那個人聲鼎沸的銷金窟,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紫韻今天更是忙的不可開交,昨兒剛剛一整夜沒合眼幫著柳思意籌備婚禮,今天又重開絳雲樓,現在的她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個用,
“韻兒姐,有個男的說要找你。”
一名從外面推門進來的侍女,朝著正在整理著各類閣主名單的紫韻,
原本這些個新來的侍女,都管她叫紫掌櫃,紫韻總感覺這名字聽起來像是個年紀很大的老鴇一樣,在她強烈要求之下,絳雲樓裡的夥計們給了她一個新名字:韻兒姐。
紫韻心道又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頭也沒回的揮手應道:“回了他,我這兒還忙不開呢,哪有功夫見他們。”
“可是......”
那侍女好像有些為難,
“可是他說如果你不見,就把這個東西給你。”
說著,她把手上捏著的一個粉色荷包,放在了紫韻的面前。
紫韻剛剛皺起的眉頭,在看到這個荷包之後,又緩緩的松開了,思?半晌方道:“帶他到院後等我吧。”
“是。”
這個粉色的荷包,是當初紫韻親手繡製並送出去的,而接受這女兒心意的,正是安逸一直找尋不見的.....
張羽!
站在院後的張羽聽到紫韻的腳步聲,轉過身來的時候,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原本雖算不上英俊,卻也是儀表堂堂的張羽,已經是形容憔悴、面若枯槁,好像是幾天之內消瘦了許多,黑亮的頭髮也變的蓬亂,身上的衣衫不知道在哪裡抹上的泥水和油汙,都已經快看不出本來的底色了。
紫韻看著他的樣子,皺起黛眉嗔道:“你去哪兒了?怎麽弄成這個樣子,快跟我進去,我叫人燒些熱水洗一洗。”
張羽卻慘然的一笑,答道:“心死之人,有什麽好洗的,收拾乾淨了又給誰看?”
紫韻歎了口氣,勸他道:“柳思意已經嫁人了,她已經為人婦,也很快就會為人母,她現在是安逸的夫人,世間男女之事本就無強求之理,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呢?”
“夫人?是妾!她只是妾!妾!高影疏才是安府的夫人!”
張羽忽然有些歇斯底裡的衝紫韻吼著,但是很快又哽咽著哭泣起來,唉聲道:“是啊,思意寧願去做別人的妾室,也不願意做我的妻子。”
“那又如何?安逸明媒正娶將她納入府裡,一切都以妻禮視之,根本就是告訴所有人她柳思意雖名為妾室,實際上是他安逸的妻子,一切兩個人一廂情願。你呢?你告訴我你喜歡柳思意,除此之外呢?你有親口對她說過嗎?從來都是安逸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你有什麽好抱怨的?”
張羽被紫韻的一番話斥的竟有些激動了起來,怒吼道:“你不要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來告訴你為什麽,就是因為他安逸是朝廷的都指揮使!而我,張羽!什麽都不是!我.......”
“啪!”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紫韻一個清脆的巴掌甩在了臉上,她寒著一張俏臉看著一臉難以置信之色的張羽, 胸前聳起的雙峰因為怒氣兒不停的起伏著,
“張羽!你如果還是個男人,就去做點兒男人該做的,而不是像個婦道人家一樣在這裡埋天怨地!而且......”
紫韻盯著張羽的眼睛,雖是面無表情,但是任誰都能感受到她眼眸裡的一絲異樣,
“而且天下不是只有柳思意。”
說完,她便將手裡緊握著的粉絲荷包狠狠的摔在張羽的身上,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
就在她轉身的一刹那,張羽的嘴角似乎感到有一滴鹹鹹的濕潤飄落過來.........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
絳雲樓的侍女就把張羽留給紫韻的字條,輕輕放在了還未睡醒的紫韻枕邊,
“我去西域了,勿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