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打仗是個腦力活
飛凌渡的夏軍叫的是最凶的,聲勢浩蕩足足四萬多人擺在渡口對面,十足一副欲要渡過川水跟遼軍決一死戰的模樣,
相形之下大渡口龍門渡這邊的夏軍,反而看起來沒有那麽高昂的戰役,除了按照一字擺開在渡口之前外,並沒有感覺有要渡河的意思。
拔裡見到這情形,也是沒有之前的那種松懈勁兒了,心道這對面兒的人馬看來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但是出於對遼兵戰鬥力的自信和對一直以來節節敗退夏軍的不屑一顧,他並沒有做出什麽調動,而是自己盯在了這飛凌渡之前。
就這樣持續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時候,對岸的情況才有了些變化,薑尚跟江雲調集長短弓弩手數千,開始不停地對對岸的遼人進行箭雨的襲擾,
拔裡倒沒有很在意,只是下令岸邊的守軍就地還擊。
直到正午時分...........
北岸的守軍猛安派人急匆匆的向中軍大帳裡的拔裡報告,說對岸的夏軍開始有架設浮橋的跡象,
拔裡聞言趕緊衝出營帳趕到川水邊,
就看到對岸的夏軍開始用木製的小型拋繩機,把一根根帶著镔鐵粗爪鉤的粗麻繩往對岸拋過來,這些镔鐵粗爪鉤只要能夠牢牢的抓住河岸的石頭縫,馬上就會被對岸的夏軍士兵把麻繩繃直,然後繼續拋射下一條,
遼兵這邊一開始還能提著彎刀上去砍斷麻繩或者把石頭搬開讓镔鐵粗爪鉤掉到水裡去,但是很快對面的夏軍就相應的開始組織弓弩手往岸邊推進了數十步,幾乎就是踩著川水邊再對遼人進行箭矢打擊,
這種情況下的遼兵就很難再靠上前去弄斷這些麻繩,往往一個不小心就要被鋒利的箭矢貫穿當場。
守軍猛安看到拔裡前來,急匆匆的轉身跑了過來,
“將軍,對岸的夏軍正在打算架設浮橋,我們正在全力阻止,不過他們弓弩手太過密集,我們一時間有些靠不上去。”
拔裡看著岸邊不停的有遼兵被冷不丁的一枝枝箭矢放倒,有的射中腿上還好,有的直接射穿胸膛倒斃當場,讓他皺了皺眉眉頭很是肉痛,吩咐道:“你把我們的人往後撤,不要和他們對射,把河岸讓出來。”
那猛安有些不解問道:“如果不管河岸,那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搭橋吧?”
“有本事搭橋,他們也得有本事過才行,你到軍中挑一些有準頭的射手,拿長弓在他們箭雨的射程之外,就盯準了那些架橋的夏軍射,其他人不用管!”
拔裡倒是不怵夏軍搭的什麽浮橋,就算是你搭好了,我把弓弩手的位置往後拉,你的弓弩手射程再遠,也不過就是堪堪能顧及到北岸岸邊,那橋上的人還不是要頂著我的弓弩手上岸?本來浮橋這種東西就不寬,而且穩定度也不高,硬扛著箭雨就是不死也能讓你扒層皮,何苦我現在跟你對射個什麽勁兒,
不過看著這夏軍氣勢洶洶、志在必得的樣子,心裡已經沒有剛才那份兒自信,保險起見的他朝著身旁的傳令兵吩咐道:“去龍門渡傳我的軍令,調兩千騎兵令五百步軍和五百善射手過來。”
“是!”
青城縣衙裡
安逸在案前來回的負手踱步著,聽著一個個進進出出的哨騎跟他報這肅水川邊兒的戰況,
“逸哥!”
很快門外喊聲傳來,安逸聽這稱呼就知道他最期待見到的人來了,忙迎上前去急聲問道:“如何了?”
金銘尹氣喘籲籲的端起安逸桌案上的這碗涼茶咕咕咕的就灌下了肚子,也就是在安逸跟前,除此之外從沒見過誰家的親兵那麽放肆的,
“遼人今天上午在飛凌渡跟我們對射了一陣兒,就主動撤出了岸邊,然後下令從龍門渡調了三千人過去!”
安逸一聽,一抹喜色隴上眉梢,撫掌道:“好!乾得漂亮!”
不過他覺得僅僅是這樣還不夠,得想個辦法給那個拔裡再加一把火,他又擠著眉頭在案前轉悠了兩圈,然後開口問金銘尹:“現在江雲的人馬全都調到飛凌渡去了嗎?”
金銘尹搖了搖頭:“沒有,只有大概一千多人支援過去了,剩下的兩千多還在城裡。”
“啪!”
安逸這麽一錘手,吩咐道:“告訴江雲,所有的人都調過去,把火器都拿出來給我往對岸招呼,打到遼人靠都不敢往岸邊靠為止!”
“好,我這就去。”
金銘尹應聲就準備轉身而出,
剛剛轉過身去的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轉回頭來問安逸:“逸哥,你不會指望讓顧晨夕的人馬做主攻吧?”
安逸不知道金銘尹為何有此一問,疑惑道:“我什麽時候說要顧晨夕做主攻了?我一直都是說的薑尚和何六是主攻吧?”
金銘尹這下更糊塗了,“那你還把龍門渡的遼兵都引過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增加難度嗎?還是你嫌對面一萬多遼兵不夠刺激?”
安逸笑罵道:“你怎麽這麽多俏皮話,照我說的去做,回頭再解釋!”
“是!照做!”
..................
“準備!”
“放!”
“砰砰砰!”
江雲在城裡剩下的這兩千多人馬和支援飛凌渡的可不一樣,全都是清一色火器部隊,再加上幾架轉輪炮往這肅水川邊上一架,第一輪齊射就讓拔裡知道了厲害,
原本安排撤出岸邊對著搭橋夏軍施冷箭的這些弓弩手,完全是猝不及防,一個個全全都被呼嘯來的彈丸炸的血肉模糊,
剩下的遼兵哪裡還敢在在這裡長待,全都掉頭往後撤去,往後撤了有一二百步才堪堪躲開火銃的射程,
他們這一撤雖說是總算喘了口氣不再受火銃的威脅,但是自己這邊的長弓也是徹底的夠不著對岸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南岸的夏軍熱火朝天的造著浮橋。
遼人守軍的那猛安臉上黑黢黢的也不知道是讓火.藥熏的還是暗紅色的血晾幹了印的,都快看不清五官了,只剩下張喘著粗氣的嘴加上一排相形之下顯得很是慘白的牙齒,
“將軍,看來夏軍是鐵了心要過來了,連火器搬上戰場了,岸邊現在完全靠不過去了,我看我們還是在這岸上早做準備吧”
拔裡看著對岸越來越多的人馬,心裡卻泛著嘀咕,這夏軍既然大張旗鼓的進攻,那在龍門渡那兒擺一支人馬是什麽意思?拳頭肯定是攥在一起打才有勁兒啊!你要說那是支疑兵吧,那應該是龍門渡那邊大張旗鼓,而飛凌渡悄沒聲的摸過來才對啊,怎麽反倒是佯攻的人馬默不吭聲,主攻部隊聲勢浩大了?
他這樣想著,然後低著頭琢磨了一會兒,轉頭對那猛安道:“這樣,我再從龍門渡那邊調兩千人過來,我估摸著對岸也就是四萬人上下的樣子,你這裡一萬六千余兵馬應該足夠擋住他們了,你在岸上提前準備,只要他們過橋就往後面拉到闊野跟他們交鋒,漢人軟弱,三五個衝鋒下來他們就潰不成軍了。”
接近三倍於己的夏軍在這遼人眼裡是一個完全可以接受的對抗,甚至還感覺佔這些優勢,
這猛安朝著拔裡一拱手:“遵命!”
拔裡覺得飛凌渡這邊沒問題了,便帶著親兵往龍門渡那邊飛馬趕去,他必須得親自看看情況,不然這支像孤魂野鬼一樣悄無聲息的夏軍,實在是讓他不放心。
龍門渡
直到西北空曠的天空再次黯淡了下來,顧晨夕才按照安逸的要求,把這附近村縣所有能弄來的大小船隻全部都搞到了渡口前。
顧晨夕這兩天也是累的夠嗆,照以前的性子丟上幾個銅板進到你家裡就把船抬走了,哪還管你願意不願意的,
這可倒好,一句不準巧取豪奪,少不得有些人家給了錢還得陪著笑臉。
“真他娘的晦氣!”
顧晨夕挑了一艘像模樣的二桅帆船,半躺在甲板上,手裡拎著一酒葫蘆燒刀子,二郎腿往船沿兒一翹,一邊砸著嘴兒喝著酒,一邊朝著大黑綢布一樣掛著滿天星辰的夜空罵閑街,
“這他媽仗也不知道怎麽打的,守著一堆空船的人不過河,過河的人那邊一艘沒有反而玩兒命架橋,真是搞不懂!”
正在他埋怨著,就聽到有道嬉笑聲從身後響起,
“怎麽了二叔,誰又惹你生氣了?”
顧晨夕仍然直勾勾的盯著夜空,頭也沒回的皺眉道:“都他媽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叫指揮使,誰是你叔!”
話音剛落,就見到一人靈敏的從碼頭上扶著船沿兒翻了進來,臉上還堆著笑意,
雖說這人也是有些清瘦,但是好歹也是個男人,這船沿兒這麽高他一下躍過來不說,落在甲板上的時候居然沒有一丁點兒聲響,若是柳思意在這兒定然要誇他一句,十足的內家功高手。
這剛剛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何六!
“又沒有外人,怕個什麽勁兒。”
顧晨夕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 問道:“你不好好的巡夜,跑到這兒來幹什麽?”
何六笑了笑,然後朝他晃了晃手裡的酒袋,“這不是陪指揮使大人借酒澆愁來了嘛!”
顧晨夕拿起酒葫蘆猛地往嘴裡灌了一口,“老子天天在成都這小肉吃著,小酒喝著,小娘們摟著,日子賽過活神仙,誰知道沒來由的被拉到西北來打什麽遼人,真是不知道造了什麽孽!”
何六的個子比較矮,所以從甲板上找個快軟木頭墊在屁股下面,這才能和顧晨夕一樣把腿翹在船沿兒上面,勸道:“哎呀,看開點兒,來都來了,這不也算是保家衛國了?”
“屁!”
顧晨夕朝著甲板上啐了一口,不屑道:“管他誰坐天下反正也輪不到我,見了漢人皇帝磕頭,見了遼人皇帝也一樣磕頭,掙銀子才是真的其他都是扯淡!”
何六聽他說到這兒了,不由的微微抬起頭,朝著甲板外面看了看,確認沒什麽人了之後,才湊到顧晨夕的耳邊,
他剛要開口說點什麽,就被一陣喊聲打斷了,
“大人!遊擊將軍有軍令到!”
顧晨夕一臉不耐煩的從甲板上爬起來,
“剛躺下沒一會兒功夫,就不能看別人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