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初次交鋒
成都
城南門
薑天浩沒有料到,這耶律休可僅僅只是遲疑了片刻,便在他下令的第一波三五百騎兵衝出去之後,識破了薑天浩的空城計,認定成都南門城防空虛,立刻下令全軍衝鋒,打算一鼓作氣攻破南門。
看到這第一波騎兵的時候,薑天浩還心中作喜,雖說手裡的步卒不能完全抵擋,但是至少可以拖到援軍到來,
但是完全沒按照劇本來演的第二波騎兵就猶如一桶冷水,在這數九寒冬時節給他愣頭澆下,凍的他從頭髮絲兒到腳後跟兒全都是涼的,
沒辦法,事已至此往回撤是來不及了,除了心裡祈禱前那虎子報信兒的馬跑得的快一點,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陣前的薑天浩緩緩的退入陣中,
“準備接敵!”
薑天浩的話沒有騙過耶律休可,卻讓朱雀營剛才還恐懼遲疑的將士們深信不疑,一個個的都覺得團練使正在身後帶著大軍看著自已,無不目露凶光、戰意昂揚!
“殺啊!”
為首的遼軍騎兵憑借著跨下戰馬的衝勢剛剛闖入朱雀營軍陣,就被紅著眼睛一躍而出的朱雀營軍士抽刀砍在大腿上,那騎兵腿上吃痛,嘴裡呀呀的怪叫著,手裡卻不含糊,掄起馬刀照著左邊的這名夏軍的腦袋就是一刀,
“噗!”
腦袋上的鐵盔完全不是遼人手裡這圓月彎刀的對手,一顆包著半個鐵盔的人頭就骨碌碌滾落到了陣地上,鋒利的寒芒讓脖頸中的鮮血一時間沒了去處,直直的就噴出沒了頭顱的軀體數尺來高,
四濺的鮮血噴散在空中,讓那馬上的騎兵都被血漿模糊了雙眼,下意識的就要用袖口去擦,
左邊的這名夏軍眼看同袍被殺,激的心裡是血性大發,抓住這騎兵被血糊眼的瞬間,一腳踩在騎兵的馬鐙上,讓整個身軀以此為著力點,躍然而起,
“呀啊!!”
將手裡的戰刀狠狠插進了那騎兵的胸膛!
饒是高大威猛的契丹人,受此致命一擊,也斷無生還的可能,雙手無助的搶在胸口,卻已經無力阻擋眼前凶神附體一般的軍士和他手裡一寸寸深入自己胸膛的戰刀,
最終還是雙手一松,眼神渙散,沒了生機。
“哈哈哈!”
看著自己手裡的“傑作”,那名夏軍顯得興奮異常,拔出自己的戰刀,任憑本就猙獰的面孔沐浴在遼人騎兵胸膛噴薄而出的血霧中,
“嗤!”
然而還沒等他剛剛發泄片刻,就被隨後趕來的遼人掄圓了手裡的彎刀,借助著馬速給他來了個開腸破肚,
白花花的腸子和嘴裡不斷翻出的甜意,讓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剛剛被自己殺死的遼人身上。
“嗖嗖!”
這麽近的距離,饒是遼人身披厚重的甲胄,也得被薑天浩手裡的這杆短弩射個對穿,短矢寒芒交錯之間,就被他準確的擊殺掉數名騎兵的生命,
只是
隨著衝上陣前的遼人,朱雀營防線的壓力陡升,
而且最為致命的還是後面那群在薑天浩眼裡不斷放大的耶律休可的第二波騎兵,
如果說這第一波衝擊算是耶律休可送他們的一道涼菜,那麽接下來那一雙雙血紅的眼睛和手裡高舉的彎刀,就是打算直接跳過熱菜,給他們上甜品和果盤兒來結束這場“飯局”了!
饒是戰意高漲的夏軍,仍然避免不了實際的差距,被遼人一點點撕扯開了本就不怎麽結實的防線,讓薑天浩看的一陣的揪心,
然而就在他這心緒不定的片刻,耶律休可的人馬已經是衝到了臉前。
“唰!”
就在薑天浩抬起手裡的短弩,準備在放出幾道致命寒芒的時候,耶律休可手裡這杆玉龍槍的槍擊兒已經如惡龍一般,探到了他的身前,
“鏘!”
寒鐵打造的槍頭準確的點在了薑天浩手裡短弩的機括上,以木質為主的短弩在耶律休可這杆玉龍槍的面前完全不堪一擊,連同斷裂的箭杆兒一起,在薑天浩的臉前被戳的四分五裂,
薑天浩被駭的連退了四五步,
而耶律休可卻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他右手拉回玉龍槍,左手執過馬韁,就欲要趕上前去,把這位虛張聲勢的小將扎個對穿!
“砰!”
忽的一聲銃響
耶律休可就感覺到手裡的這杆玉龍槍的槍頭,像是遭到了什麽東西撞擊一樣,猛然間重重的沉在了地上,整個镔鐵的槍杆兒都被劇烈的衝擊震的嗡嗡作響,緊握的虎口已經是感到酸麻,平時舞的虎虎生風的玉龍槍,此時在自己手裡都感到了不同尋常的分量,
他聞聲抬頭望去,就見到城牆上一名身著甲胄的少年,手裡正端握這一杆冒著白煙的火銃,
很顯然剛才玉龍槍上的那一擊就是出自他之手。
“銘尹哥!”
城下的薑天浩昂頭看到此人,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激動的脫口而出,
然後還不忘轉過頭,惡狠狠朝著剛才差點要了他命的耶律休可喊道:“番賊!吾大軍已至!還不速速授首!”
金銘尹的這一生銃響,就像是一個起始符,開啟了南城牆上一篇火器之聲交錯的死亡樂章,
“砰!砰!砰!砰!”
突如其來的援軍用此起彼伏的銃響,既給予了遼軍肉體和士氣上的雙重打擊,同時又讓朱雀營已經顯出頹勢的守軍軍心大振!
中計了!
這是耶律休可心中此時冒出來的唯一念頭,
看著這城牆上的一杆杆噴著火光的銃杆,明顯就是夏軍早有準備,自己強攻之下必然吃虧,城門裡應該還有大量的伏兵,門口的這些恐怕只是誘餌!
“鳴號!撤!”
隨著耶律休可的命令,遼軍的令兵吹響了收兵的號角,在和夏軍互相丟棄了一堆屍體後,遼人騎兵交替掩護著撤出了陣地。
薑天浩也不敢怠慢,趕忙收攏朱雀營的殘兵,縮回了城中,“咣”的一聲緊緊的關上了鑲著銅釘的紅漆木城門。
一戰下來,饒是朱雀營在士氣高漲的情況下,還是折損近半,九百多人的隊伍,回到城裡的只有不到四百人,
此一役也是讓包括薑天浩在內的所有成都守軍,見識到了這支西北民族的驍勇。
“天浩,你沒傷到哪兒吧?”
看到爬上城牆來的薑天浩,金銘尹趕緊迎上前去,仔細的看看這個小夥子有沒有被遼人打掉什麽零件。
薑天浩嘿嘿一笑,應道:“不妨事不妨事,得虧銘尹哥趕來的及時,不然我差點就要撂在這兒了。”
金銘尹上下看了看,確認他完好無損後,沒好氣的朝他板起了臉,嗔道:“江軍師怎麽講的?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出城不要出城,怎看你這架勢還要跟遼人野戰啊!”
“不是,我看遼人來勢洶洶,手裡就這九百來人,我怕扛不住,所以就打算來個空城計嚇他一嚇,拖住時間等你們來援,誰知道這些個遼人反應這麽快!”
薑天浩忙解釋著,他朝著金銘尹的身後看了看,發現這城牆上和城下,居然只有三五十名銃手,就再也沒有其他人馬了,心裡有些疑惑,問道:“銘尹哥,怎麽我爹他們沒來嗎?”
金銘尹也不應聲,只是拿過掛在腰間盛放彈丸的布袋,給薑天浩看了看,
居然空空如也!
“算你小子命大!我正欲要去薑叔那裡領物資,看到你們營那個虎子一臉急衝衝的樣子,攔下來一問才知道你這裡出事了。我讓他快去找薑叔求救,然後帶著人便先趕過來了。這幾十人本來是要去搬東西的,手裡能裝多少彈丸?剛才城下的遼人要是再遲疑一會兒,我就要帶著弟兄們換刀出去支援你了。”
金銘尹想起剛才的事情,還顯得有些心有余悸,他心裡還奇怪著,這遼人這麽害怕火銃嗎?怎麽放了幾槍就跑了?
聽薑天浩這麽一說才知道,感情這遼人是把他當做天浩嘴裡的伏兵了,兩個人陰差陽錯的合演了一處“空城好戲”,竟然嚇退了上萬遼軍!
薑天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唏噓道:“還好還好,有驚無險!不管怎麽說,好歹是把遼人的這次奇襲給化解了。”
金銘尹聽他這樣說著,看了看還在夏軍手裡的城門,也重重的出了一口氣................
雖然城南門的這場仗由於金銘尹的陰差陽錯的及時趕到,並沒有演變成一場大戰,但是耶律休可的這招神兵天降,卻還在極短的持續時間內,在成都城內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力,
現在從上到下所有人都被一種陰霾氣籠罩,仿佛這座沉寂在安詳中數百年的古城,被一下子拖入了西北戰場的泥潭,
遼人來了!
尤其是小王子耶律休可的名號,在有心無心的口口相傳之下,變得就如同剛剛從煉獄裡爬出來的羅刹鬼,每天到要生吃一副人肝!所到之處更是屍橫遍野、寸草不生!
傳聞他手下的遼兵一個個都是受了妖神的庇護,刀槍不入,就算是被砍掉了頭顱,仍能揮舞著彎刀繼續作戰,
更有謠言說一線天的夏軍已經被全殲,耶律休可這次帶著大軍兵圍成都,唯有投降能保的活命,但凡抵抗,城破之日雞犬不留!男子全部斬首,女人帶回草原永世為奴!
這就讓這座本就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古城,更加的人心惶惶!
出於穩定軍心計,更是出於對眼前情勢的準確判斷,
在江如月的建議下,高影疏還是把這幾個人全都招到了蜀王府裡來。
“殿下,遼人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成都,定然是一線天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老按察使周儒林分析道,
江如月緊鎖著眉頭,沉吟道:“不應該啊,就算是一線天那邊吃緊,總不至於連個隻言片語都送不回來吧?上一次安大人送回來的信函,還告訴我們耶律休可被阻谷前,讓我們安心備戰。”
“有沒有可能這股遼人在一夜之間就突破了一線天,一個夏軍都沒有放回來?”
竹宗臣也是很疑惑,他之前給五谷教下了攻擊遼人的指令,但是不知道是沒有接觸到還是直接被擊潰了,好像遼人並沒有收到很大阻力似的。
“那逸哥他.......”
金銘尹這句話倒是沒過腦子,脫口而出
但是落在高影疏的耳朵裡,卻讓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黛眉微蹙,有些擔心安逸的安危,
“不可能!”
不過很快,薑尚就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我在關外和女真人交過手,雖然女真和契丹一個是漁獵民族,一個是遊牧民族,但是都以騎兵見長,他們的作戰方式比較相似,都是以快速突破、力求在野戰中大量殲滅敵軍為主要手段,對於一線天這種攻堅戰可以說是很不擅長。
再者,兩位大人在一線天手裡至少加起來有七八千人馬,絕不可能被耶律休可一夜之前全部殲滅。”
江如月想了想, 半晌接道:“薑團練覺得有沒有可能是被遼人繞過了一線天呢?”
薑尚表示讚同的點了點頭,“江軍師的意思和我要說的一樣,很有可能遼人就是故作疑兵,躲開了他們的眼線,然後繞過一線天,奇襲成都!”
“那這樣說來,安大人的人馬正在回防的路上?”
薑天浩插嘴道,
薑尚沉聲“嗯”了一下,“想來是這樣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能做的就只有力保成都不失了,至於城中關於一線天的謠言,等到他們回來的時候,必然不攻自破,只是在這期間,要各位多擔待了。”
高影疏看著在座的這群人正色說著,然後又特地叮囑了下周儒林:“戰爭時期,周大人這邊一切從嚴,但凡涉及偷盜軍需、傷人、訛傳等事件的,全部從重處罰,絕不姑息!”
“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