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出逃
翊坤宮
宮裡這位雍容華貴的娘娘,雖然歲數上已經是半老徐娘,但是依仗著皇貴妃之尊榮,仍舊可以靠著奢華至極的吃穿用度,讓自己的那張臉蛋兒仿佛並不隨著年齡而有所增長,宛若有一道無形的堅韌鎧甲,幫她抵擋著一道道的歲月帶來的刀削斧刻。
不過,一向是很注意呵護自己容貌的皇貴妃,在這短短的小半個月之內,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早上梳頭的侍女,都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原本烏黑柔滑如瀑的發髻,已經悄悄地藏下了幾根銀絲,
“唉,鎖兒,本宮現在是不是已經滿頭的白發了。”皇貴妃孫氏輕輕的歎了口氣,妝鏡面前映著的一張滿是愁容的臉。
“娘娘這是說的哪裡話,不過是幾根銀絲兒,都叫鎖兒給拔了去了。”鎖兒一邊給孫氏打理著發髻,一邊支應道。
“唉~”
孫氏又是一聲歎氣,從妝台上拈過一方絹帕,輕輕的沾了沾眼角的晶瑩,沮喪道:“也不知道皇兒現在如何了,我現在身陷囹圄,是相見也見不到啊。”
“娘娘,噤聲!”
孫氏說完就從鏡子裡面看到身後的鎖兒很是警惕的把食指填在嘴邊,朝她做了個緘口的手勢,然附在孫氏耳邊低聲道:“小心隔牆有耳。”
然後她轉過頭,看了看宮殿兩側低頭垂手侍候著的幾個宮女兒,接著悄聲說道:“娘娘且放心,西邊兒有信兒傳來,老將軍已經在幫這殿下籌備了,想必很快就會有動作的。”
孫氏又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只能指望著大哥幫襯著了,勳兒從小被我嬌慣著,哪裡有那麽多的心眼兒,哪裡見過如今這紛亂的時局。”
“娘娘權且放心。”
鎖兒倒是一直安慰著她,提到高慈勳,小姑娘的眼眸之中似乎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開口讓孫氏寬心道:“殿下現在可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了,又有趙王的幫襯,您就放心吧。”
聽得鎖兒這話,也算是總歸是把那滿臉的愁容勉強地消減了幾分,抬起玉手伸到肩膀上,輕輕地把鎖兒的柔荑在手心兒握了握,緩緩地柔聲道:“鎖兒,本宮知道你對殿下的心思,大事若成,我一定替你做主的。”
“娘娘,您這是說的哪裡話,倒像是奴婢貪圖什麽似的,奴婢就是再不識趣兒,也知道殿下天潢貴胄,哪是奴婢這卑賤之軀能夠侍候的。”
鎖兒跟孫氏說起這話的時候,並沒有那種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的樣子,反而是一雙小手輕輕的給孫氏揉捏著肩膀,話裡話外滿是幽怨的味道,像極了跟自己長輩抱怨心有所屬卻可望不可即的一樁婚事一樣。
孫氏看起來對這個一直跟在她身邊的侍女也是寵溺有加,趕忙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看你這丫頭,說的哪兒的話,沒來由的這麽妄自菲薄,就算是不做帝後,做個貴妃總是有的吧?”
“不,我就隻願意待在娘娘的身邊兒,時候您。”鎖兒抿了抿唇,應孫氏道。
“你們不能進!”
這邊還沒等孫氏接她的話,就聽到外面一陣的爭吵嘈雜之聲,
“給我讓開!”
一直因為處於高度戒備而陷於沉寂之中的翊坤宮,那麽長時間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在外面喧嘩,
孫氏從梳妝鏡前站起身來,把手往鎖兒早已經伸過來的皓腕上一搭,朝著殿外一挑眉,吩咐道:“走,鎖兒,看看今兒這外面是誰這麽熱鬧,指不定皇后又給本宮下什麽套兒呢。”
這一主一仆剛剛邁出殿門,就看到門口原本奉命守衛殿門的一隊南軍侍衛,跟從宮外面欲要闖將進來的人正撕扯著,從軍服上看,應該是北軍的人,
連孫氏都覺得新鮮,這北軍和南軍從來井水不犯河水的,在自己宮門前怎麽犯起衝來了。
“鏘!”
為首的那南軍校尉顯然已經是氣不過,一把把腰間的精鋼佩刀拔了出來,怒喝著質問這群莽撞闖宮的兵蠻:“看不到這兒是翊坤宮嗎?皇貴妃娘娘的宮殿也敢闖,你們有幾個腦袋,不要命了嗎?是誰給你們的膽子!”
“是我給他們的膽子!”
一道略顯雄渾沉厚的聲音從宮門外北軍人馬的後面傳了進來,
那為首的南軍校尉皺著眉梢抬頭望去,就看到人群後面來了名騎著個銀甲戰馬、一身鼇龍寶甲掛著凶神面盔的人,正打著馬緩緩地朝他們騎了過來,
看著模樣裝束,和身後帶著的兩三個北軍精騎兵,想來應該是北軍的將領了。
那南軍校尉耐著心裡的火氣,朝著馬上的將軍一拱手,道:“我等奉雍王之命守備翊坤宮,未得雍王旨意不得放任何人進去!”
說著,眼睛抬了抬朝著周圍一個個圍過來亮著鋼刀的北軍兵士一瞥,“不知道將軍所為何事,竟不顧雍王嚴令,擅闖翊坤宮!”
那馬上的將軍也不答他話,好像是早有準備一樣,從懷裡把南軍的那塊紫金虎符掏了出來往那南軍校尉面前一亮,傲然道:“南軍眾將士聽令!”
看到那塊在太陽下披著一層紫金金輝的兵符,那剛剛還顯得據理力爭寸步不讓的南軍校尉,一下就啞火兒了,兩腿相當不情願的一彎,跪在了將軍的馬前,
“末將聽命。”
連帶著後面巡防的侍衛呼呼啦啦全都跪在了後面。
隔著一面黝黑色的金屬面盔,柳彪不著痕跡的笑了笑,然後高聲傳令道:“奉,雍王爺之命,特派北軍副指揮使鄭景雲前來護送皇貴妃前往延壽宮問話,令到即行,不得有違!”
“這......”
“本將便是北軍副指揮使鄭景雲,諸位可還有什麽不明之處?可以隨本將一同去皇后娘娘面前,問個清楚。”
皇城腳下的人,即便是個校尉,對於皇家之事也都是有所耳聞的,誰還不知道面前這個鄭景雲就是皇后娘娘的親戚,跟著他到延壽宮,有理也說不清了,
而且他又有兵符在手,這上層的角力,何必自己多管閑事?
想到這兒那校尉也就不再言語,低頭應道:“是,將軍,末將謹遵王命。”
眼前的這一切,被翊坤宮裡出來的皇貴妃孫氏看了個清清楚楚,
只不過她就覺得有些不對經兒,倒不是因為聽到皇后要見她,而是因為眼前這位自稱是鄭景雲的將領。
鄭景雲剛剛入宮還是個小旗官兒的時候,孫氏是見過他的,畢竟是皇后的親眷,所以隻一面之緣朝她問了個安,就被她記在心裡,
所以說這后宮的女人,能坐上高位的,哪個都是頗有手段、心細如針尖兒。
孫氏記得鄭景雲應該沒有眼前這將軍怎麽健壯,應該是個瘦骨架子,怎麽眼前這位.......
其實也不是說柳彪比鄭景雲健碩多少,主要是因為他那一身鼇龍寶鎧在蘭州穿的時候就是寬寬大大的不合身,擱這兒被他套上跟是一樣的那種扣在身上的感覺,讓皇貴妃孫氏遠遠一看,覺得好像是這將領本人很是健壯一樣。
“鄭將軍,你可還認得本宮?”
孫氏踱著步子帶著鎖兒走到了殿門前,雖然身旁的南軍已經在那校尉的帶領下讓出了一條道路,但是好像貴妃娘娘並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在沒有搞清楚這位“鄭景雲”來意之前,孫氏絕對不可能離開這既危險又安全的翊坤宮半步。
這一句倒是把柳彪問的一愣,看這樣子皇貴妃娘娘好像並沒有要跟他走的意思,
不對啊!他心裡嘀咕著,之前竹清怡不是說都溝通好了嗎?怎麽這事兒到眼前了,皇貴妃還怯場了不成?
他肯定是沒有想到唬住了南軍,居然皇貴妃又跳出來發難,
只不過腦袋裡雖然想不明白,娘娘的話還是得答,索性胡亂開口道:“是是,末將當然認得娘娘。”
“哦?”
孫氏抬了抬眼眸,有些不依不饒的繼續問道:“那......將軍可否記得,何時見得本宮?”
柳彪心道這女人也太難纏了吧?搞到倒像他是新進門兒的姑爺一樣,還得一遍遍的答上問題才讓進門,何時見得,他哪知道鄭景雲何時見得孫貴妃?
這心裡一著急,加上大正午的太陽頭子掛在正當空,不僅把晨起的寒氣都給盡數驅散了,還白送了柳彪一腦門子悶汗。
見到柳彪半天不搭話,那原本讓到道旁的南軍校尉不由得抬起頭衝他看了看,右手下意識地摸在了腰間的精鋼刀柄上。
“記得記得,是......去年的二月初八........就在......就在......”
聽著柳彪這信口胡謅的話,孫氏的臉一點點的就低沉了下來,
一直列在兩旁的南軍校尉看到皇貴妃這個表情,也讀出了她臉上的不信任,手裡攥著的刀柄一寸寸的亮出了帶著森然之意的刀芒,只等得一聲令下,就準備暴起發難,將眼前這這幫子所為的“北軍”格殺當場!
“就在竹清怡的府上!”
要不是隔著一張黝黑的面盔,柳彪都想用袖甲擦一擦腦門子上的汗好好犒賞一下自己的機智,
這可不是件小事兒,若是那孫貴妃真淡淡的來了一句:他不是鄭景雲,旁邊本來就心有怨氣的南軍校尉肯定要拔刀動手了,
兩撥交鋒誰拿的下誰那都是小問題,你柳彪帶著北軍擅闖翊坤宮、假傳雍王旨意、私自接觸皇貴妃,這才是大問題,搞不好柳彪命都得撂在這兒,所以柳彪才急的一頭白毛汗。
不過這著急倒是好事兒了,所謂急中生智嘛!
聽到柳彪的這句話,孫氏才緩了緩臉上低沉的表情,身後的鎖兒也是嘴角輕輕的一挑, 聽出了話中之意。
孫氏輕輕笑了笑,應道:“哦~原來是鄭家小子,好,本宮這邊跟你前去。”
這倒弄的那南軍校尉一腦門子包,怎麽跟對暗號似的,一來二去的就算認出來了?
皇貴妃如此說,他也不好講什麽,隻得又把刀芒按回到刀鞘,靜靜的侍立在了一旁。
“眾將士聽令!”
“有!”
“護送皇貴妃!”
“是!”
隨著柳彪的這一聲令下,殿門外面早已經準備好的轎攆就抬了過來,跑過來幾個小太監把轎簾一撩,恭恭敬敬的攙扶著皇貴妃踏上了轎子,
然後柳彪打著胯下的馬駒一馬當先,帶著這一眾北軍兵士,在那南軍校尉的注目下,緩緩而去。
看著柳彪這一行人帶著皇貴妃離去之後,那南軍校尉終究心裡還是泛著嘀咕,轉過頭朝著身旁的一名兵士吩咐道:“去,你現在就去宮裡面將軍那兒把這事兒說一下,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
“是!”
緊跟著那軍士也跨上駿馬,一騎絕塵朝著柳彪他們相反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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