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登徒子
柳思意輕輕的將手按在了紫韻那握著短劍柄手上,示意她不要衝動,在這個地方動手,他們二人不見得能討得什麽好處。
她朝著安逸輕笑了一下,淡淡的解釋道:“我是打算帶著韻兒打算去陝西采購些物件兒,不過我想這位小將軍是誤會了,分明說我們先走到這兒,你們才打起來的,以至於不得不走的躲躲藏藏,反倒被認作成了奸細。”
柳思意很出乎意料的沒有露出她那種嫵媚的嬌笑,以至於讓安逸認為她輕笑的甚至有些生硬的感覺。
安逸也不答話,只是這樣手背在後面,然後邁開步子的朝著她走過去。
一步
兩步
三步
.......
一直走到距離柳思意不足半尺的地方,卻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柳思意倒也不怵,昂起胸前那一雙傲人的溫軟,抬起那琉璃一般的眼眸,毫不畏懼的抬頭看著安逸,任憑他的倒影在自己清澈的瞳孔中不斷放大。
直到安逸已經可以感受得到那股蝕骨的體香已經如潮水一般撲面而來時,才停住了腳步,他將嘴角挽起了一個極具禮貌性的弧度,看著柳思意眼中的自己,仿佛在照一面鏡子。
柳思意的身形比高影疏還要嬌小一些,站在安逸的面前很是相映成趣,一個昂頭一個俯首。
“柳姑娘打哪兒來?打算到哪兒去?”
安逸似乎沒有聽到她剛剛的解釋,又一次開口問她道,
如果說每個人除了有肉體之外,還會有靈魂的話,那麽站在柳思意身後紫韻的靈魂,已經是短劍在握,做好了橫在安逸脖頸之前的準備了。
因為兩個人貼的確實十分的近,近到安逸的臉再低下一點就可以用嘴觸碰到柳思意的額頭,近到柳思意後背的手在電光火石之間就能拔出彎刀,砍下他的頭。
柳思意伸出粉嫩的丁香舌,下意識的舔了舔嬌豔欲滴的紅唇,皓齒輕啟道:“陝西行省,采購東西,不是,奸細。”
她就這麽昂著頭,輕描淡寫的對安逸說了都不能算是一句話的四個詞,臉上已然是收起了笑意,讓人看起來覺得她心裡已經是有些不耐煩。
安逸嘴上的那一抹弧度仍然沒有平複下來,他後退了一步,看了看柳思意和她身後的紫韻,說道:“既然如此,兩位姑娘就跟我們一起走吧,兩位弱女子走在這荒郊野嶺的當真是危險,就當是我們團練營順道護送二位了。”
弱女子?這兩個安逸口中的弱女子要真是發起飆來,恐怕周圍這一眾七尺男兒都不是對手。
柳思意聽完,有些狐疑的看著他,“順道?你們也要去陝西方向麽?”
“沒錯,奉命迎接蜀王大軍,前來狐嶺掃平匪患。”
柳思意聽著他的話,腦海裡正在飛速的盤算著,尋找著一個極為合適的脫身理由,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動武的,因為在狐嶺這個是非之地,可以說你不是向著官軍就是向著五谷教,基本不會有第三種選擇方式。
而且眼前這個看似人畜無害一臉微笑的公子哥有多難纏,她是知道的,華陽縣令竹取、成都守備夏昂兩個人一個是七品知縣,一個是四品將官,接連死在他的手裡,完後還能跟沒事兒人一樣站在自己面前。
一旦自己和紫韻強行動武遁走,那麽就是間接承認五谷教身份,萬一蜀王大軍的事兒是真的,到時候讓團練營走脫出去,依著安逸的性子,非把整個四川的五谷教攪個天翻地覆不可。
但是如果真的跟著他們去陝西,這蜀王手裡可是幾萬衛所大軍,突然回來一定會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到時候張羽他們那邊連個知道信兒的都沒有,還不是得損失慘重?搞不好還要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安逸一邊說著,一邊已經用余光瞥到了柳思意身後已經把手又重新按在劍柄上的紫韻,他似乎都已經感受到了那三尺青鋒冒出來的寒氣。
他靈機一動,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柳思意的皓腕,
拉著她就要往團練營的方向走去,嘴裡還不停的假裝客套著:“柳姑娘何必跟我客氣呢,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你且跟著我們走,保證你平安到達陝西。”
柳思意雖然長期混跡於風月所內,對於那些個對著她垂涎欲滴的男人早已經見怪不怪,不過偌大個成都,就連曾子仁那個紈絝子弟都知道,絳雲樓裡的俏掌櫃,可不是那麽好惹得。
上次酒後鬧事,在顧及都指揮使司臉面得情況下,還是被羞辱了一番,若要是當時換作了其他人,可能就永遠得留在那塊水墨石方台上了。
所以,被一個異性這樣貿然得抓住皓腕,柳思意還是第一次。
安逸手心裡的溫度,就像她小時候練功,師父嘴裡說的“氣”一樣,宛若一股暖流,淌遍了她身上的每一處經絡,
這股神奇的氣又像是一味輕藥量的軟筋散,讓她手上那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兒,一點兒都使不出來。
“你幹嘛,你放開我!”
紫韻站在原地,已經都看呆了,柳思意完全就是一副女兒態的樣子,竟然用另外一隻手像撒嬌一樣的推著安逸攥著她手腕的胳膊,想要掙脫開,然後臉上撇著精致的小嘴,嘴裡還嘟囔著不滿。
這還是那個出手狠辣、差點削了曾子仁腦袋的柳大掌櫃嗎?還是那個在亂軍叢中來去如風、毫無懼色的柳護法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安欣再跟他哥哥鬧情緒呢。
她腰間的彎刀呢?是擺設嗎?
這些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一股腦的湧進紫韻的腦海中,以至於讓金銘尹緊握著手裡的短弩,像防賊一樣死盯著一臉怪異表情的她。
“不要鬧!”
安逸似乎也已經發現了柳思意的一反常態,轉過來故作嗔怒的對柳思意說道,那語氣完全就是喝止一個不聽話的小女孩兒。
當然,柳思意作為最後一個發現自己有些異常的人,還是打算有些話要說,只是還沒等到她開口,就看到薑尚帶著幾名拿著火銃的軍士,握著丈把來長的亮銀槍,朝他們走了過來。
從現在開始,就再也不是柳思意和紫韻想泡就能跑的階段了。
很顯然,薑尚作為中軍營主將,能出現在這距離大軍還有幾十步遠的地方,是安逸事先安排好的。
他果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柳思意這樣想著,然後手上稍一用力,就把那剛才怎麽抽也抽不出來的皓腕奪了回來,用纖細的柔荑輕輕的揉搓著那被安逸捏的有些發疼的手腕,一臉嗔怒的看著他。
“登徒子!”
對於已經不是第一個人送給他的這個稱呼,安逸還是勉強樂意接受的,他將嘴角上的那抹弧度又繼續往上揚了揚,把剛才的那種禮貌性微笑,變成了一種有些釋然的輕喜,
“走吧,柳姑娘,帶著紫韻姑娘一起,營裡有吃有喝,保你們平安入陝。”
已然失去了先發製人之機的柳思意轉頭朝著紫韻點了點頭,然後給了安逸一個大大的白眼,轉身跟著薑尚朝團練營的方向走去。
看到紫韻也快步的跟上前去,金銘尹才算是收起了短弩,重重的出了一口氣。
安逸走過來,拍了拍一腦門子細汗的金銘尹的肩膀,笑道:“年輕人,要多練練啊,叫人家一個姑娘三兩下手把你收拾了,也太說說不過去了吧。”
金銘尹心道,說的就好像你能跟那柳思意過上兩招一樣,只不過想法到了嘴邊,又順著鼻孔呼出去了,舌頭上躺著的,又是另一句話,
“這兩個人功夫如此了得,又出沒在這荒山野嶺的,肯定就是五谷教的奸細。”
安逸心裡清楚,柳思意和紫韻出現在這兒,極有可能和五谷教有關。他覺得柳思意是個帽子上染了些紅色的商人,所以可能會為了某些人的利益從而跟五谷教打交道,這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兒,更何況上次她還救了影疏的命。
所以依照安逸的意思呢,就是只要暫時把這兩個人控制住,防止不暴露團練大軍的動向,保證他們的安危,讓團練營平安的轉入陝西,那麽她們和五谷教或者其他人有什麽私下的交易,也就當作沒發生了。
只不過柳思意居然是五谷教的護法,這一點是安逸的沒有想到的。
安逸點點頭,淡然道:“嗯,知道,我心裡有數。你啊,去把你上次跟我說的那個什麽手銃,有時間鼓搗鼓搗,在遇到這種情況,你也能掏出來給他一銃不是?”
這也是安逸一直在擔憂的一個問題,隨著人數的增加,必然樹大招風,薑尚和林牧之這種血裡刀上滾了幾回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三五個人可以輕易近身的。
就算是金銘尹和他自己都還好說,練幾個速成的招式,不說耍起來虎虎生風,起碼不能讓別人隨便派來兩個蟊賊就給製服了。
但是江如月和安欣這兩個人就不同了,雖說一男一女,真交起手了江如月不見得比安欣強到哪去,有可能還不如安欣,所以就需要一個可以防身的精悍武器了。
金銘尹應聲道:“我記得了, 圖紙上基本都想的差不多了,等到回去找兩杆舊銃試一試便知道。”
兩個人一邊說著也一邊朝著薑尚他們的背影追了過去。
走在前面的兩道倩影,一左一右的這麽慢悠悠的跟著,時不時的還咬兩下耳朵,
“主人,我們真的就一直跟著他們去陝西嗎?那張羽那邊怎麽辦?如果蜀王大軍真的回師,我們這邊所有人都還按照原計劃進行的話,要出大事的。”
紫韻看到四周沒人,湊到柳思意的臉頰邊上悄聲說道。
柳思意柳眉輕挑,朝著身後遠處的安逸努努嘴:“那家夥精著呢,誰知道他說的蜀王大軍是不是子虛烏有,但是不管怎麽說,我們都要以防萬一,把消息帶給他們,留一手準備。”
她瞟了瞟四周環境,然後又看了看走在最前面,握著亮銀槍虎背熊腰的薑尚,低聲道:“我們兩個先跟著他們走,我不信他們能一直盯著我們,找個機會溜出去就是。”
“主人。”
“嗯?”
“那剛才你被那個登徒子抓著手腕的時候,怎麽不直接將他拿住呢?”
“嗯....一時心急,忘記了。”
“那你.......”
“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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