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斷橋
肅水川的南岸
金銘尹按照安逸的命令,早早的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之所這麽快把兩個渡口加一座石橋搞定,主要還是歸功於之前江雲帶著火器營,那時候還叫中軍營,駐扎青城時候所留下的部分火藥,
用這些火藥混合著軍中的火油一起,把飛凌渡和龍門渡兩個渡口前面連同渡船和碼頭全部一把大火連燒帶炸收拾的那叫一個乾淨,真是像安逸說的一樣,現在誰想要渡肅水川,簡直連一片樹葉都找不到。
對於蘭州城南門的石橋這邊,如果想要靠火藥炸掉,金銘尹是行家,他自己心裡清楚,恐怕就是把整個大夏朝軍中所能收集到的火藥全部用上,恐怕也是不夠威力的,
而如果僅僅只是采用攔截路障的形式,在石橋上架設乾柴,澆上火油配上火藥,倒是能夠放出一把大火,但是這樣一來讓夏軍撤下來的人馬如何過得橋?
千軍萬馬往上面一踩,任你鋪灑多少火油,估計都是要給你踏個乾淨的。
當然了,金銘尹雖然有些時候反應慢了些,但是腦瓜子總的來說還是很好用的,他從一開始去青城準備先料理兩個比較好辦的渡口的時候,就在琢磨石橋的事兒了,直到看到渡口前面的幾艘還比較有模有樣的渡船,才算是心頭一亮,
他立馬下令,渡口處但凡是稍大些的、像些模樣的渡船,全部都給我拉到石橋那邊去。
這樣一來,石橋的上面乍一看上去確實一片坦途,讓陝、蜀兩地兵馬通過都沒有上面問題,然而玄機都在橋兩邊緊緊湊著的那些個渡船上,
大大小小有撐帆的、也有劃槳的各不相同,只不過同樣的都是裡面被塞滿了成桶的火藥和火油,然後用鐵索繩就拴在橋下兩邊,
到時候城中的夏軍如何過都沒有問題,待到夏軍人馬一旦走完,只需要一杆火銃,就能讓這石橋上升騰起數十丈高的大火牆,遼人,就是再悍不畏死,也不敢往這滿是火油火藥的橋上衝,
按照金銘尹的估算,這些火油引的大火用水還不好撲滅,所以這東西足夠撐個大半日都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所有的東西全部安置好了以後,金銘尹帶著身後的三百來騎兵,就靜靜的駐足在橋邊,等候著大軍的到來了,
當然,金銘尹是收到高慈懿派人來給他傳的安逸口信兒的,料想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差不多能看到大軍的影子了,
但是
事情總歸都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直到金銘尹瞅著天邊懶洋洋的金光已經開始驅散大地之上的黑暗時,還沒有看到半個夏軍的影子。
“將軍,天都快亮了,想必蘭州城裡的兵馬應該是遇上什麽麻煩了。”
不肖身邊這小將說,金銘尹心中也是緊緊地擰成了個麻花,在岸邊是一趟趟的踱著步子,眼睛一刻都沒落下的朝那靜悄悄的北邊望去,
這眼看著就要天亮了,居然連個報信兒的都沒有,雖然說安逸命令如此,但總不至於一個人都沒過來他也把橋點了吧?
“要不要派個人去看看啊,這什麽情況啊,連個吭聲的都沒有。”
金銘尹嘴裡自己嘟囔著,正還盤算著要不派倆騎兵道南門去看個究竟的時候,身旁的那小將忽然指著遠處一臉欣喜道:“將軍,看!是咱們的人!”
金銘尹趕忙朝著所指的方向看去,雖然北邊的天色還是昏暗著的,但是仍舊一眼認出的那為首一個縱馬挺槍,一身銀鱗葉子甲的驍將,
“是趙凌風!是咱們的人!”
但讓金銘尹看到夏軍也是很激動的,忙指揮著身後的人馬讓開道路,放他們過橋。
收到安逸“回家”的命令之後,一直頂在最前面的成都衛所官兵自然是一把當先走在最前面,也是可憐這幫川中漢子,一番血拚廝殺下來,左右兩衛原本老蜀王帶出來的時候,可是足足小五萬的人馬,現在粗粗看去,恐怕連兩萬都懸,遊擊將軍趙凌風本人都是渾身掛彩,不知道受了多少處傷。
緊跟著後面的就是陝、蜀兩地兵馬了,
因為這一波人馬是夏軍主力,人數也是最多的,薑尚和廖瑛兩塊老薑知道要是呼啦啦一口氣撤出去,肯定要亂的,所以前後以各營為單位,也是可以分割出來了一段距離,
前面的基本都是薑尚手底下新提拔出來的幾個小將帶著的,中間夾著的便是趙雙,後面是薑尚和廖瑛兩個老家夥壓陣,再往後就是最後撤出來的江雲的火器營。
無論之前廝殺的有多殘酷,這些將士也都知道,過了這座石橋,就算是暫時安全了,
這足足小十萬的人馬,被幾個將軍帶著倒還真沒有過於混亂,只不過這身上臉上,沒有哪個人是乾乾淨淨的,全都是一碼的血紅色。
一個個兵士有的撲到肅水川邊淘洗著自己被血汙糊滿的雙眼,有的索性直接就癱倒在了黃土地上,
說實在的,就像安逸說的一樣,夏軍能夠撐到現在,全憑這一口氣在吊著,直到所有人都過了橋,這口氣才算是松懈了下來,這種時候如果背後再來不
用多,把郭木爾那三千龍驤騎調過來,足可大破這小十萬大軍,
為什麽?
沒有士氣了唄。
所以安逸當時就說,在蘭州城裡的時候,如果廖瑛把城門一關,把這口氣一卸,那可就真的再也出不來了。
包裹這些薑尚和廖瑛在內,一路冒著箭雨撤退下來,也都是氣喘籲籲,雖然礙著在將士勉強的形象沒有一屁股癱軟在地上,也是扶著馬背,呼呼的喘著粗氣。
倒是金銘尹一直到最後江雲帶著火器營,跟著後面一些散兵遊勇全都過橋之後,他都沒有看到安逸的影子!
他心中一下就有些慌了,趕忙去找薑尚來問,
結果薑尚也是一頭霧水,他哪知道安逸去哪兒了?整個戰役中光收著他的軍令也沒見到他人,
不過他讓金銘尹這一問的,心也揪起來了,也顧不上喘息了,帶著金銘尹就去找跟在最後的江雲。
不出意外的,江雲的表情和薑尚差不到哪去,
“最後走的時候,伯爺說去城中把設置防線的那兩千人帶回來,我記得他就跟在後面了啊!”
都覺著安逸是跟在後面了,可是人呢?
這三個人都是一臉問號都搞不明就裡,正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問著,結果讓旁邊從馬車裡出來的安欣聽了個清楚,
安欣原本是幫著李院判拿著絹帕去河中打算洗涮一下,結果這仨人都是大嗓門,饒是蹲在川水邊,湍流不息的水流都沒能把他們仨的聲音掩蓋住,
這幾番話聽得安欣是腦子裡“嗡”的一片空白,是手裡的絹帕也不要了,趕緊拈著裙子就跑過來了,昂著滿是憂色的笑臉急聲問道:“怎麽了?我哥我哥他還沒出來嗎?”
“逸哥他還沒過來呢!他”
“咳!”
沒等金銘尹說完,就被一旁的薑尚給打斷了,不停地往他這邊使著眼色,心道你這小子怎麽最沒個把門的,
倒是江雲會意,忙微笑著臉安慰安欣道:“沒事欣兒,伯爺只是在後面落了些距離,沒有事兒的,是他手上還有兩千人馬呢。”
江雲是那一祖父的老下級嘛,按照道理安逸兩兄妹都得叫他個叔,所以他稱呼安欣親切的時候都是叫一聲欣兒的。
只不過這安欣機靈起來連高慈懿都能繞進去,哪裡能瞞得住她?
“你們胡說,我哥呢?我哥在哪?之前我看到他往城裡去了,他一定是陷在裡面了!”
安欣說著話都帶著哭腔,她一手抓著金銘尹,一手搖著江雲,“江叔、銘尹,你們想想辦法啊!我哥肯定是沒出來!”
倆人還沒答話,倒是一旁金銘尹手底下的帶來的那騎兵小將過來了,很是沒眼色的朗聲問道:“將軍,天亮了,要不要斷橋!”
“斷個屁!”
金銘尹一手攥著他欣兒姐的手,一邊轉頭吩咐道:“告訴所有人,集合上馬!現在就跟我一起殺回對岸去!”
說的那小將倒是一頭霧水,“現現在?”
金銘尹急的把臉子一甩:“對!現在!聽不明白嗎?”
“是!”
倒是身邊的薑尚朝著北面有重新歸於平靜的夜幕望了望,伸手攔住了金銘尹道:“你留在這兒,遼人幾萬騎兵,你這三百人去了也是送死。我去吧,我一個人目標小,跑的了也躲得開。”
說完,薑尚就轉身就讓親兵牽過自己的戰馬,抄起那杆亮銀槍,就準備躍馬過橋。
的確如此,他們幾個裡面,高慈懿又不在,肯定是薑尚最合適了,只要不碰到郭木爾,基本上沒人能攔得住這老將的,
不過吉人自有天相,何況前面還坐了個高慈懿
“那那兒有人!”
身旁的那小將總算是說了句喜歡人的話,幾個人連同安欣一起,朝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匹向著這邊兒狂奔而來的戰馬上,坐著兩個人,
安欣隔著老遠一眼就認出了來人,前面一個倒提著銀槍,一手縱著韁繩,那俊俏的面龐不是高慈懿還是何人?身後素衣白袍隨著獵獵夜風騰飄而起的,自然就是安逸了。
“哥!”
安欣這一聲喊倒是把眸子裡的淚花一起帶了出來,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欣喜,拈著裙角就要衝過橋去,
要知道,這一匹馬上做的可以說除了安致遠老爺子之外,可是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兩個男人了。
只不過
安欣剛剛跑出沒有兩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懾在了原地,
她看到安逸和高慈懿一騎戰馬的後面,忽然衝出夜色的是一片黑壓壓的騎兵,一邊金銘尹從那騎兵獵獵招展的戰旗上就能看出來,
“是遼人!”
旁邊的薑尚和江雲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隨著天邊的金黃色將這片土地漸漸灑滿,幾個人清楚的看到,他們兩個身後是一名高大的契丹老將,一臉在烈風中飄然的白胡須,也遮掩不住那不怒自威的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