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一敗塗地
高影疏整理著那被她的思念弄得有些凌亂的衣裙,將她如綢緞般濃密絲滑的披肩長發高高的挽起,美眸彎的像彎彎的月牙一般掛在眉梢下,連瞳孔裡流露出的都是甜蜜的味道。
安逸則坐在桌前,翻看著之前影疏手裡捧著的那本竹簡,饒有興致的翻看著。
“這種先秦古書,都是晦澀難懂,沒想到你還喜歡這種東西。”看了兩眼,便將那竹簡卷在手裡,朝著高影疏的背影晃了晃,
高影疏回過頭,看著他笑了笑說道:“越是難懂的書,每一遍讀出來的意境都是不一樣的,自己能參悟其中,自是一種享受。”
安逸哂笑了一聲,將竹簡輕輕的放回了遠處。他們這幾個人中,也就是高影疏和江如月是那種拿著書卷,點上一爐檀香,就可以在屋子裡坐上一整天的人。
雖然安致遠老爺子一直有安排自己考個狀元的偉大宏遠,家裡置辦的文房四寶也都是價格不菲,但是安逸兩兄妹喜歡看的都是先生嘴裡的“雜文野記”,對於“正經兒”的四書五經卻沒有什麽興趣。
金銘尹就更不能提了,用金老爺子的話說,就是個不學無術的野孩子。反倒是林牧之雖然是個江湖人,卻還是讀過幾年書的。
“你就沒有讀過什麽讓你記憶深刻的書嗎?”高影疏抿了抿她那精致的小嘴兒,問安逸道,最幸福又最高雅的事情,莫過於能有一本和心愛之人志趣相投的書卷了。
安逸被高影疏問的有些啞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他喜歡的雜書倒是不少,但是他看到桌上那卷竹簡之後,覺得還是不要班門弄斧了。
於是他想了想,然後嘴角輕輕一挑,笑著答道:“有啊,我最喜歡的書.......就是高、影、疏,怎麽樣?讀過沒有?”
高影疏聽後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身去,繼續整理著她衣裙上的褶皺,臉上卻不知不覺的帶著幾絲盈盈的笑意。
調笑之間,安逸忽然看到書桌上有一封已經打開的信紙,他便隨手拿到面前,看到上面的署名是高由弘。
高由弘是蜀王的名諱,那看來這信是蜀王從前線寄回來的。
他拿過信封,問高影疏道:“影疏,王爺從前線回信了?有提到西北的戰況嗎?”
高影疏轉過身,看到安逸手中正拿著父王寄回來的那封信函,也沒回答,隻對他道:“你且自看,看完我再與你說。”
安逸照著高影疏的意思,仔細的看著信函,這封信真是讓他越看眉頭越緊,最後他將信紙往桌上一拍,
“連甘肅鎮都失守了?”安逸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安逸這聲音裡充滿著訝然,以至於嗓門兒都比剛才提高了不少。高影疏連忙把頭探到屋外看了看,確認沒人之後,才回過頭來嗔他道:“你莫要聲張,這些可都是朝堂上的機要,不能隨便讓他人知曉的。”
說著,她拿過一旁的竹凳,坐在安逸的旁邊。那小竹凳比安逸坐的那把藤椅要小上不少,以至於可以讓高影疏靠在他的腿上,
“我父王帶兵到西北的時候,才知道甘肅鎮已經被遼軍攻破多時了,總兵王承光被殺,麾下近十二萬邊軍,被遼國的數千先鋒鐵騎絞殺大半,連城池也丟了。由副總兵徐國輝帶著一路撤到了蘭州與前來支援的衛指揮使匯合,才勉強逃得全軍覆沒的危險,目前臨洮府除了蘭州之外,已然是全部淪陷了。”
安逸聽高影疏的感覺已經是心驚肉跳了,顯然這次遼軍的動作之快,完全超乎了他們的意料,恐怕就算他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江如月,也能把這一向胸有成竹的“江秀才”驚出一身汗來。
“禦駕親征的大軍呢?他們手裡攥著全國的兵馬,怎麽會眼睜睜的看著臨洮府全境淪陷?”
高影疏輕哼了一聲,說道:“說來可笑,此次皇上禦駕親征還帶著惠妃,你應該知道的,那被皇上獨寵已久的惠妃一向驕橫跋扈。她本是西安人士,本來大軍原定從慶陽府直接向臨洮府,結果這惠妃非要纏著皇上讓大軍從西安過,我想不過就是想體驗一把衣錦還鄉的虛榮罷了。”臨洮府
她低沉著臉,頗帶著些怨氣的說道:“三十五萬大軍!為了她在西安足足呆了三天!父王手裡只有成都帶去的數萬人馬勞師已久,不敢輕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遼軍在臨洮府攻城拔寨,如入無人之境。”
安逸聽她說著,心裡沒來由泛起一陣悲傷之感,怪不得一敗塗地,一國之君尚且如此,難道指望著下面的將士拚死用命嗎?
“那現在的情況呢?王爺有沒有說,目前朝廷打算如何?”
高影疏點了點頭,然後昂起臉龐,朝著安逸低聲道:“我父王在信中說,朝廷上現在已經有很多人主張與遼國議和了,只不過經過初步的接觸,遼國那邊提出的條件,內閣和皇上都覺得不能接受,所以就沒有繼續談下去了。”
換句話說,如果內閣和皇上覺得遼國給出得條件可以接受,那是不是現在就已經開始商談議和的事宜了?盡其全國之兵禦駕親征,三十余萬之眾集結邊境,議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大夏朝的戰敗!
不過安逸還是比較好奇,這遼國提的了怎樣的議和條件,能讓皇上和內閣如此高度一致的一口回絕,他將心中所想問向高影疏。
“賠款、和親,還有........割臨洮府給他們。”高影疏答道,
和親和賠款安逸倒是不覺得意外,這都是老一套了,遼國和大夏邊境數不勝數得小摩擦,最終都是以這兩種方式解決得。但是割地,這還是頭一遭,對於皇上和內閣來說,前兩個都不是問題,問題肯定就在於最後一個。
臨洮府對於幅員遼闊的大夏朝來說,並不是很大的一塊地方,但是對於朝廷來說,那是要被後代子孫釘在恥辱柱上的,所以無論是皇帝還是大臣,誰,都不願,也不敢做這個罪人。
安逸苦笑了兩聲,問高影疏道:“你還記得上次在松嶺村的後山,我們談起遼國那個傳奇的蕭太后嗎?”
高影疏忙點點頭,她當然記得,當時她還對於這位年輕的太后推崇備至。可是安逸卻說,遼人有此雄才大略之主,對於大夏是禍不是福。
“現在看來,應該是禍無疑了,而且是一場臨頭大禍!”
安逸看著窗外成都這尚還安定的一方藍天,喃喃自語道。
黃昏
西北
甘肅鎮
總兵府裡早已不是大夏軍所在時候的模樣,府內府外已經換上了遼人特有的暗黃色團龍旗幟,府院裡堆滿了箭矢和糧草,來來往往的軍士忙著把這些東西用小板車運到甘肅鎮裡的遼軍各營去。
原本甘肅鎮總兵王承光辦署理公務的正廳裡面卻是一個亂中取靜之所,所有的軍士都紛紛繞開這座屋子,就好像屋子的周圍有一堵目力所不能見的空氣牆,將一切嘈雜紛擾之聲隔絕於外。
正廳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大理石底座沙盤,兩側圍著的是一群身著甲胄的遼朝將領。為首的一人站在正對著廳門外的方向,頭戴紫金盔,身著金光護心鎧,兩個面目猙獰的銜環獸首鑲在他的肩膀上一邊一個,顯得與其他將領身上的銀鱗攢葉甲很是不同。
他摸著下巴上花白的胡子,聚精會神的看著沙盤,好像在躊躇著什麽。
“韓帥,他們的皇帝高由校這次禦駕親征,幾乎傾全國之力,共三十五萬大軍,號稱百萬,現在已經在蘭州完成了集結。而且根據探子的匯報,高由校的兄長,也是漢人口中的蜀王,也帶了近五萬人馬,前來蘭州匯合,現在蘭州城裡加上附近各個衛所的人馬,總兵力不下五十余萬。”
站在沙盤旁邊的一名年齡稍長的將領向那為首的人稟報著大夏朝的軍力情況。他口中的這位“韓帥”自然就是遼朝元帥府的大元帥韓光德。
韓光德的手不停的摩挲著下巴,自語道:“大夏朝這是想要跟我們決戰嗎?還是說這只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是誰在指揮大夏的軍隊?”他抬起頭,問道那剛剛跟他匯報的將領,
“韓帥,這個昨晚我們已經得到確切消息,是高由校本人在指揮。”
韓光德聽到是高由校親自指揮,不由得輕笑了兩聲,馬上就打消了可能是陷阱的念頭,“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魯莽的勁兒一點都沒有長進,不知道是誰給他的信心,傾全國之力來跟我決戰。”
另一邊一位稍年輕的將領拱手問道:“大帥,聽起來您對這位漢人的皇帝還很了解?”
韓光德笑著朝他擺擺手,說道:“了解倒是談不上,只是有過一次交手。當年我還是個千夫長的時候,帶著弟兄們去漢人口中的大同邊鎮附近,給部族收攬過冬的糧食。結果距離大同還有幾裡地的時候,聽說漢人朝廷派下來一位欽差,來巡查邊患。我就趕緊下令,全體撤回草原去,沒必要趕在節骨眼兒上跟他們硬碰硬。結果你們猜怎麽著?這位欽差大臣居然放棄了大同堅固的城塞,把守軍集結起來,向我追趕而來。”
“漢人用他們的步卒追趕我們的騎兵?”一位將領用略帶些嘲諷的聲音,笑著問韓光德,
韓光德無奈的搖搖頭,接著道:“呵呵呵,誰說不是呢?後來我把他們引到雅勒河附近,將他們近萬人的大軍殺的七零八落,還把那位欽差大臣圍在了雅勒河邊。”
“那您最後抓到他了嗎?”
“沒有, 後來是統製大人下令,說先皇考慮到和大夏的關系,下令暫時不可以俘獲這個欽差。然後我就讓部隊開了個口子,放他們回去了。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個欽差大臣就是當朝的太子,也就是現在的這個漢人皇帝高由校。”
“哈哈哈哈~”
眾人聽了韓光德說德這段經歷,不由得朗聲大笑,
“原來我叔叔和韓帥一樣,都是個懼怕漢人得膽小鬼。”
突然之間,一道充斥著戾氣的聲音從沙盤的左側傳來。
眾人不用猜,就能知道這聲音的來源,於是紛紛看向一位年輕俊俏的錦袍小將,他便那是被遼人稱作“小王子”,率軍攻下甘肅鎮的的耶律休可。
“休可不得胡言,先皇乃天之貴胄,豈容你隨意玷汙。”韓光德看向耶律休可,有些慍怒的沉聲道,
耶律休可卻很是不以為然,他將自己的佩劍“鏘”的一下拔了出來,狠狠的插在沙盤上那個標注著蘭州的小土堆,說道:“我說的不對嗎?韓帥你到現在快二十天了,縮在蘭州外圍沒有前進一步,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麽?漢人這幾十萬大軍在我眼裡如同草芥一般,如果你怕死,那不如派我前去,割了那狗皇帝的人頭,送你大帥做賀禮。”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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