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到此為止
張羽這枝抽冷子射過來的箭,本來是瞄著安逸的頭的,因為安逸想要指揮著薑尚撤退,所以一著急站了起來,這才陰差陽錯的救了自己一命。
但是
命算是撿回來了,箭矢帶著強勁的力道,還是深深的扎在了安逸的左臂裡,一直沒入到箭根兒白羽的位置,強大的慣性將他直接帶倒在了地上。
“逸哥!”
身旁的金銘尹一看安逸中箭倒在地上,趕忙將手裡的火銃往旁邊一丟,跑將過來,
“沒事沒事兒~”
安逸躺在地上,右手捂住左臂上的那杆箭枝,雖然他嘴裡說著沒事兒,但是汩汩血流還是將他那素色的袖袍染紅,疼的他咬著牙關眉頭緊鎖。
“逸哥,你忍著點,我幫你把箭拔出來!”
金銘尹看到安逸胳膊上這箭枝力道大的已經快要穿透過去,他就打算折斷箭尾,然後將箭杆兒順著箭頭方向拔出來。
安逸在金銘尹的幫助下直起身來,腦子裡面全是左臂上這鑽心的疼,右手剛才倒在地上的時候,也被石棱擦破了,捂著左臂,不停的顫抖著。
他也和金銘尹一樣,上戰場這是頭一遭兒,並沒有太多的處理箭傷經驗。用袖口一抹頭上這細細密密的汗珠,眼睛一閉銀牙一鎖,就想讓金銘尹把這箭杆拔出來,趕快除去左臂上這一股股湧上來的刺痛。
“住手!”
薑尚剛才是站在下面往上看的,所以他只看到安逸應聲而倒,還以為是他中箭了,就趕緊跑了上來。
一上來不要緊,就看到金銘尹攥著箭杆,就要往外拔這羽箭,嚇得他連忙脫口喝止住金銘尹。
他幾步走上前來,俯蹲下身子,用他那粗糙的大手輕輕的摸了摸箭杆,對安逸道:“大人,箭上有倒刺鉤,不能拔!這戰場上缺醫少藥,連皮帶肉的這麽拔出來,非要了命不可。”
安逸咧著嘴不停的抽著冷氣,看了眼一臉凝重的薑尚,又看了看很是無辜樣的金銘尹,他決定還是相信戰場經驗豐富的薑尚,朝他重重一點頭,
薑尚授意伸過手,把這胳膊前後兩端的箭杆一折,然後麻利的從自己的內袍裡扯下一塊乾淨的布,將帶著一小截箭杆的傷口包扎了個結實。
安逸看著他利索的做完了這一切之後,就沒再有其他的動作了,便愣愣的望著他,意思是問薑尚這麽一包就完事兒了?
薑尚當看出了他的意思,忙解釋道:“對,戰場上只能先這樣處理,等到結束後需要去找郎中將箭杆兒取出來。”
安逸聽著他的話點點頭,然後扶著薑尚的胳膊,讓自己從坐姿變成了蹲姿。
不過這一用勁兒,左臂上包扎著的那塊內袍衣布,又重新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安逸皺著眉頭按捺住著痛勁兒,捏著薑尚的胳膊道:“讓.....讓弟兄們撤,放他們上......山,老子的戲已經夠精彩了!”
薑尚會意,趕忙一拱手朝坡下而去。
然後安逸轉頭朝著想要扶他起來的金銘尹擺擺手,“不用管我,你快去...去把你那個轉輪炮架起來,他....他們撤出來的時候,五谷教一定會追.....你....你帶著火器營在遠處掩護一下。”
“明白!”
金銘尹看著捂著右臂顫顫巍巍安逸,有些不放心,但仍還是一咬牙,轉頭照安逸說的去執行了。
安逸共躬著身子,一步步挪到柵欄板的後面,透過縫隙,看到了遠處那站在馬前,還不停的拈弓搭箭的張羽。
“你,過來!”
他招手叫過身旁的一名銃手,按著他蹲下身子,然後用手順著縫隙指了指遠處的張羽,
“看到那個馬上射箭的人了嗎?這個距離,銃打的過去嗎?”
那銃手伸出大拇指,朝著遠處比劃了比劃,對安逸點點頭道:“大人,沒問題,打得到。”
說完就欲要裝彈上膛,起身放銃。
安逸趕忙一把拉住了他的身形,
“你幹嘛?”
免不了這一用力,右臂上的傷口又是一陣拉扯的疼痛。
“別...別站起來,就從這個柵欄板後面射......他的準頭可不差,你這一露頭,命可就沒了。”他一邊忍著撕扯傷口的疼痛,一邊喘著粗氣對那銃手說道,
那銃手敲了敲面前的柵欄板,大概試了試厚度,覺得應該可行,衝安逸一點頭,
“好!大人,我試試看!”
說完,他端起手裡的這杆已經上了膛的火銃,順著柵欄板的縫隙,仔細的瞄著遠處馬上的張羽,屏氣凝神,
“轟!”
衝膛而出的彈丸直接擊穿了眼前的柵欄板,飛濺而起的木屑像針尖兒一樣刺痛在二人的臉上、撒在他們的嘴裡。
“呸!呸!”
安逸接連呸了兩口,將嘴裡的木屑吐在地上,然後扒過子衝彈丸在柵欄板上鑽出的洞,凝神看著張羽的方向。
張羽這邊絲毫沒有察覺安逸和那銃兵在遠處的動作,手裡這把二石的弓連續的開合,將一枝枝箭矢送入風中,臉上卻沒有一點疲態。
他順手從箭袋抽過一直羽箭,順手搭在那把龍舌雕弓上,瞄著官軍陣地上正在拚殺的士卒就要松弦,
可忽然坐下這匹青龍駒如受驚了一般,打了一聲粗重的象鼻,然後高高的揚起前蹄,把坐在馬背上的張羽一下子往後掀在了地上,
他手裡已經箭在弦上的寒芒,也失去了準頭,直直的插.入雲霄而去。
周圍的教眾看到張羽被受驚的戰馬掀翻在地,連忙圍了上來將他扶起。
張羽被扶著慢慢站起身來,隨後左右一抖肩膀,掙脫開了扶著他的教眾的手,
他看了看那已經被彈丸轟去了半條馬腿、沒了生氣的青龍駒,緩緩抬起頭來,目光陰狠的看向遠處那個捂著右臂,一身錦袍,同時也在看向他的男子,
然後將那已經折斷了的龍舌雕弓,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聽我的命令!開始後撤!”
聽到薑尚的將令,第二層防禦線上還在苦苦支撐的中軍營將士,連忙開始從眼前的搏殺中脫出身來,陸陸續續的向著兩側撤走。
但是聽到薑尚將令的也不止是中軍營的人,作為進攻方的五谷教,也聽到了官軍下達的撤退的命令,本來麻木在絞殺中的教眾,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朝著準備四散撤走的官軍就貼了上去,刀劍揮舞,極力的阻止他們的撤退。
“銘尹!”
安逸在柵欄板後面看著惡狼一般撲咬上來的五谷教步卒,有些焦急的看向火器營方向。
金銘尹也不答話,只是用手在不停的撥動著轉亂炮搖把,好像在最後檢驗下轉輪的順暢程度。
由於第二層台階上中軍營撤退,很快就把中間的一塊空地露了出來,最後一層台階上比第二層還顯得有些稀疏的柵欄板就暴露在了五谷教眾的面前。
幾名走在前面的五谷教步卒,握緊了手裡的這幾杆鉤鐮槍,朝著第三層台階前的柵欄板叫嚷著就衝了上去。
“噗!”
在精鋼打造的鉤鐮槍面前,木製的柵欄板就像是豆腐一樣的脆弱。
眼看著槍頭上的鉤鐮都扎了進去,幾名步卒互相示意一點頭,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的向後拉去。
槍頭的鉤鐮一吃力,深深的從裡面倒扎在柵欄板上,然後將第三層台階中間的幾塊柵欄板猛地全部撕扯開來。
那幾名步卒抖了抖槍身上帶下來的木板碎塊,就欲要朝那破開的缺口衝將上去大殺特殺。
然而
塵埃落定之後,他們並沒有看到預期的那種第三層拿著火銃和弓箭的遠戰兵種四散逃開的樣子,而是看到三個一身甲胄的人,圍著一個用三角支架撐起來的怪東西,一臉詭笑得看著他們。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金銘尹扣在轉輪炮下面得手指,就帶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
一時間,如同火龍吐珠一般得轉輪炮,頃刻之間就將那九發致命得彈丸傾瀉而出。
那幾名拿著鉤鐮槍的步卒,和身後高坐馬上的幾名騎兵,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就被這條火龍撕碎在了當場。
“快!倒水!裝彈!”
隨著金銘尹的命令,轉輪炮兩旁的火器營士卒其中一個從腰間掏出一個大壺,打開壺蓋兒,對著轉輪炮的前膛口,把壺裡早先準備好的水一股腦全倒了下去,那被彈丸的衝擊擦得火紅得銃口被冷水一接觸,“滋滋”得冒著白煙,澆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原來灰暗得金屬色。
另外一個人則從身旁得木箱子裡,拿出來一個轉輪圓盤,熟練得轉輪炮得後膛,替換下了那個已經空,彌漫著火.藥味道的舊轉輪。
“完成!”
“噠~噠~噠~噠~噠~噠~”
一通利索的配合,讓這架收割生命的鐮刀,又一次揮向了坡上的五谷教眾。
很快,金銘尹他們就引起了那正在追趕中軍營的教眾的注意,紛紛調轉目光,朝著他們這邊圍了上來。
火器營其他的銃手和弩手見狀,很快聚集到了轉輪炮的周圍,一時間箭矢、彈丸密集如雨下,掀翻這一個個敢於靠上前來的教眾,一時間讓他們近身不得。
薑尚指揮著幾名軍士將安逸也扶著離開陣地,一眼掃過去,中軍營的將士已經分散的讓出了北坡,除了火器營,基本上剩下的都是五谷教的人了,他朝著金銘尹的方向大聲喊道:
“銘尹,可以了!帶著弟兄們走!”
金銘尹將右臂握拳,高高的伸向空中,示意薑尚自己已經收到命令,然後回過手來繼續扣動扳機,將最後的兩發彈丸打完之後,朝著周圍的人做了向後個手勢,
“火器營所有人,交替掩護,撤出北坡!”
火器營就是佔著射程的優勢,想走的時候,火銃和短弩交替掩護,坡下面的五谷教眾根本就貼不上來。
金銘尹帶著兩個軍士,迅速的將轉輪炮拆接下來,一人抱著其中一部分,轉頭就像北坡的兩側跑去。
很快,北坡的陣地上就再也看不到團練營的身影,隻留下一具具交叉纏打在一起的屍體,訴說著這場並不是很大,卻依舊慘烈的戰爭。
張羽陰沉著臉,看著遠處四散而逃的官軍,隨即掏出一面令旗,向著身後的人揮動著,
“所有人,不要追擊殘敵,直奔狐嶺!”
五谷教剩下的人馬,看到張羽的指令,也不再追擊那已經沒了蹤影的官軍,收拾著腳邊那些還能繼續使用的兵戈,朝著狐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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