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時局難測
韓林
不出意外的,中午的時候安逸就收到了遼營那邊派人來邀請晚宴的消息。
照理來說安逸昨天已經把打算撤營回蘭州的事情跟蕭燕兒提了,但是蕭燕兒卻好像完全不明白事理一樣,每天正午的時候都準時把晚宴的請帖送到安逸的桌案前,而且總說這是最後一次,就當是送行了,
安逸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畢竟現在和談的合約也已經簽過了,怎麽說夏遼兩國現在已經是相互信任的“盟友”了,總不好別人一再挽留自己卻收拾東西走人了吧?
況且來說,奉安逸之命高慈懿撒出去的探馬也沒有發現周圍遼人有什麽其他的動靜,安逸甚至現在有點後悔,該聽高慈懿的,那藥方不應該那麽早的給遼人,現在可好了,病沒了倒是不急著回朝了。
“伯爺。”
帳外想起了一道略顯低沉的聲音,安逸此時正在想那個通商司的事兒想的出神,沒注意聽還以為是高慈懿,便搭聲讓來人進來了,卻不知進來的竟是那個跟他一起來韓林和談的院判,
“怎麽是你?院判找我可是有什麽事嗎?”
那院判走上近前,朝著安逸一拱手答道:“伯爺,遼營裡的那個猛安,今天早晨死了。”
“死了?”
安逸有些詫異,他知道院判說的就是那天第三次和談之前,遼營裡面突然發病、事後院判卻說是病來已久的那個遼營猛安,
不過當時安逸記得很清楚,第二天一早那猛安的病就退了很多,怎麽這隔了幾日反而死了?
他有些疑惑不解的問道:“我記得之前趙院使說過,這方子是分體質的,是不是咱們新配出來的藥不符合契丹人的體質?”
安逸主要擔心的一點是遼人別是因為這事兒覺得大夏給他們的藥方有問題,再把辛辛苦苦談妥的和談給攪和了。
院判卻搖了搖頭,先是給安逸吃了顆定心丸,“伯爺放心,絕不是因為此,我們給予遼人的兩張藥方,從那邊軍醫反饋來的消息看,都是大有成效的,所以這猛安的突然暴死,並沒有讓遼人那邊覺得是咱們藥方的問題。而且......”
院判頓了頓,然後抬起頭看著安逸道:“而且他是死於寒熱。”
“寒熱?”
安逸頗為擔憂的面容稍微地緩和了下,開口道:“死於寒熱那跟我們就沒什麽關系了吧?”
那院判似乎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安逸這個問題,想了一小會之後,方才答他道:“伯爺也不能這麽說,這猛安發病的時候我正好在遼營,跟他們的軍醫商討一些疫病藥方上的細節,所以當時那位燕兒姑娘就叫上我一起過去看看。
因為病症比較明顯,包括他們的軍醫和我在內,都覺得只是一般的寒熱,所開的藥方也都是寒熱病的藥方,按理來說那遼人身材健碩的很,一般的傷病寒熱根本是沒什麽大礙的,但是僅僅過了兩個時辰,我正打算回營的時候,就聽到他的死訊了。在回去看的時候,那猛安已經是死在床榻上了,一應死狀確為寒熱病死之人。”
安逸聽出了院判的意思,接他的話問道:“所以你懷疑和疫病有關?”
“沒錯。”
那院判看起來倒是挺斬釘截鐵的,不過安逸倒是不太認同他的看法,
“水火無情、疫病無眼,這種事兒咱們誰都拿不準的吧?也不能說他死在疫病之後,就說是因為疫病的緣故吧?他疫病被治好當時那是咱們有目共睹的。怎麽?遼人是打算那這個說事兒?”
安逸跟院判壓根兒倆人就是神仙對話,說的都不在一個點子上,安逸總是想問遼人是不是打算以此為由,對於和談有所想法,而院判真的就是在就事論事,討論疫病的事兒。
院判似乎也是發現了這一點,又忙跟安伯爺解釋道:“伯爺,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剛剛說了,遼人並沒有覺得是咱們藥方的事兒,那邊軍醫和我都一致認定是寒熱這沒什麽好說的。只不過我擔心的是,這不會是個個例的現象,有可能是因為疫病之後而導致的寒熱,而這寒熱在治療疫病和治療寒熱的兩種藥草作用下,都是沒有任何效果的。”
安逸這才算明白過來院判的意思,“你是覺得咱們那邊也會因此而又不少得過疫病但是已經被治愈的人會染上這種寒熱?”
院判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不光是被治愈的人,我擔心可能很多身康體健被疫病輕微傳染過,但是後續因為藥草和自身體質的問題並沒有爆發出來的人,也有可能會染上寒熱,到時候所有的郎中都會以寒熱病治療的話,可就是要一命嗚呼了。”
安逸聽完之後,眉宇之間剛才消散的那一抹憂慮之色又重新籠罩了上去,皺著眉頭轉身在營帳裡面踱了兩步,又繼續追問道:“院判可知,這種寒熱可有甄別的方法?就是說我們怎麽判斷那些人得的是這種寒熱?”
院判想了想,然後朝著安逸搖了搖頭,心中計較了一下解釋道:“我這樣給伯爺舉個例子,就好比咱們戰場上的士兵,一開始每個人身上都是有甲胄的,甲胄之後可以保護咱們的軍士不受槍林箭雨的傷害。但是忽然因為一場疫病,導致我們這些士兵身上的甲胄都不在了,你們這個時候,就算是以往小小的跌打剮蹭,那都是要見血的。
這寒熱病症也是一樣的道理,並不是說這種寒熱症本身如何凶險,而是一個個疫病之後的病患就好像沒有了甲胄的軍士,還沒有痊愈,對於寒熱是沒有什麽抵抗能力的。所以但從分辨的角度來說,這病本來就是寒熱,沒有什麽好分辨的。”
安逸本來還想問現在有沒有治愈的辦法,但是話到嘴邊兒又咽了回去,
這不是廢話嘛,有治愈的方法那個猛安也就不會死了。
只不過,他沒問,那院判倒是先開口了,
“這種情況之前我和老院使大人是見過的,因為當時疫病正猖,所以沒有投入過多的精力,我們草擬過一個方法,但是因為太過凶險而且沒有呀驗證過,因此也就擱置了。”
“太過凶險?”
安逸看了看他,“怎麽個凶險法?院判可否詳細說來?”
“那......伯爺知道葫蔓藤嗎?”
安逸點點頭,他如何能不知?就是當時趙院使嘴裡所說的特別缺的那種劇毒藥材,也是這疫病藥方中重要的一味,
“葫蔓藤碾磨成汁液,然後跟水稀釋,給疫病之後換上寒熱症的人喝下去,會有奇效。但是,伯爺應該知道這葫蔓藤本身就是有毒,其汁液更加是劇毒無比了,如果碰上病患體質比較弱一些的,很有可能傷寒是沒了,命也就沒了。”
“嗯。”
安逸輕“嗯”了一聲,“所以你才沒有冒險的給那猛安一試?”
“是的,萬一真出了岔子,遼人那邊可就落下我們的口實了。”
這院判讓安逸感覺起來醫術很是不差,而且還沒有趙院使那種不懂變通的木訥勁兒,倒是讓他心生好感,遂有意的開口讚道:“不錯,你做得很對,不知道院判尊姓大名?”
院判朝著安逸恭敬的躬了躬身,“回伯爺的話,在下姓李,單名一個全字,崇正三十四年進的太醫院。”
“好,好!”
安逸衝他笑著連連點了點頭,然後吩咐道:“李院判,這樣,你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寫清楚,包括藥理病理,一份寄到蘭州太醫院離去,一份寄到成都蜀王那裡去,讓他們也早一點兒知悉是由,早做準備。”
“是,伯爺。”
“好了,你且去忙吧。”
說完,李院判朝著安逸躬了躬身子,便轉身離去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疫病的事情剛剛過去,寒熱症又來,
安逸真的很是感歎,為什麽上天就是不願意放過這片貧瘠的土地?這一場病下來本就有無數*離子散家破人亡,後面的這場寒熱無疑更是讓這些劫後余生的人雪上加霜,唉!流年不利啊。
正當安逸這邊兒還正感歎著上天不公呢,高慈懿一身甲胄的回到了營中,直奔著安逸的大帳過來了,腳下的步子是匆匆忙忙,看起來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了。
“哥,剛剛收到胡玉華的消息,遼人那邊果然不安分!”
高慈懿推開門簾就進了營帳,他當然沒有李院判那麽多禮數了,到安逸這兒從來都是有話直說,畢竟如果論尊卑的話,倒是安逸該先拱拱手叫一聲淮王殿下。
“怎麽了?你慢慢說。”
安逸看他這急急忙忙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他趕忙端過桌案上剛才打算打給自己喝的茶盞遞給了高慈懿,讓他緩口氣。
高慈懿那還顧得上喝水,將手裡拿著的一紙信函遞給安逸,看著上面的字兒應該是胡玉娟寫的,
“哥,胡玉華來報,他們在距離蘭州城外不足三裡的地方,發現了很多營盤和篝火的痕跡,想必是有人在此扎營,而且還在地上看到了無數人腳馬蹄的印子,胡玉華說他粗粗數來至少萬余人馬。”
安逸把兩根濃密的大刀眉往鼻梁中間湊了湊,接過那紙信函,一邊看著一邊低著頭疑惑的自語道:“蘭州方面又軍事調動嗎?不可能啊,我們在這兒和談,那邊要是有動作也該收到薑尚他們的信函才是。這西北地界兒能夠拿出上萬人馬的除了大夏就是遼人了,如果咱們沒有動作的話,那就說明......”
安逸再抬頭看向高慈懿的時候,甚至有種目眥欲裂的感覺,
“那就說明是遼人在調兵?”
高慈懿也是不置可否的認同了安逸的看法,進而接著說道:“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而且胡玉華還打悶棍的抓了幾個遼人的舌頭,從他們嘴裡問出來,是當時那個前來和談的大元帥韓光德回營親自掉的兵,但是他抓的這些舌頭都不是前軍的人,所以具體調走了多少人也並不知道。”
安逸輕輕的出了一口氣,眼神有些凝重地盯著營帳的外面,手指在桌案上叩的是鐺鐺響,
“韓光德,根本就不是去處理什麽軍中急事,他就是回去調兵的!怪不得我說那個燕兒天天大宴小宴不斷,全都是給我們放的煙幕彈!只怕她現在也是在暗調兵馬,要把我們留在這兒了吧!”
安逸的眉頭越皺越深,他開始細細的把這近些天來的一些事情全部都串聯起來,只不過越想,他背後就越蹭蹭的冒冷汗,數九寒冬到好像是過那三伏盛夏一樣汗流浹背,只不過心頭卻一點點熱度都感覺不到,
倒是高慈懿還有些被蒙在鼓裡沒有想明白的意思,疑惑地開口問安逸:“哥,他們這調兵是怎麽瞞過我們的哨騎的?我有些不太明白你說的,遼人這是什麽意思?咱們不是已經和談了嗎?他們現在調兵留我們幹什麽?是要改變和約嗎?”
安逸也是不知道遼人這麽大的動作到底是怎麽瞞過夏軍耳目的, 但是他心裡清楚,遼人的意圖根本就不是什麽改變和約!
“我們中計了,遼人根本就不是想要和談,都是假的,這邊一切都是假的。”
高慈懿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說......遼人根本就......”
安逸朝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趕快,連夜回蘭州去,面見你父皇,讓他下令蘭州全面進入戰備狀態!和談破裂!快去!”
“我.....哦好,是是,那你怎麽辦?”
安逸透過營帳的窗戶朝著河對岸好像在忙活著晚宴的遼兵看了看,然後跟高慈懿擺擺手,
“你不要管我,我帶著金銘尹有辦法脫身,你先回去報變,快!現在鬼都不知道韓光德那萬余人馬是不是已經到了蘭州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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