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依然糟糕,雨下得更急了。
大火將空氣燒得熾熱,松木林烈烈燃燒,劈啪聲一刻不停地打著拍子,山風吹起紛揚的火星,消失在漫漫夜雨之中。
火光跳躍,給薇洛白皙的臉龐鍍上一線淺淡的金輝,女孩轉身向林恩指出的方位望去,而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她輕輕咬了一下下唇,挽起從耳邊滑落而下的銀白發絲,朝年輕人展露一個散發著驚異美感的笑容,流轉著光芒的眼眸微微一動。
“你去幫我把那東西拿過來唄,拜托了?”那副嬌柔微嗔的模樣實在能激起任何一個男人的保護欲,換成其他人恐怕恨不得立馬點頭答應。
“自己去。”年輕人一口拒絕。
對方八成是擔心被火種上帶有的混沌原力侵染,他又不傻。
林恩當然還是個正常的男人,得老實承認這姑娘笑起來確實極具吸引力,也讓他情不自禁地出神了好一陣子。可在那個廢土世界中,管制不了自己的人早就死沒了,他又怎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薇洛一怔,收斂起笑容,言語中有牽強掩飾的意味,臉頰上也不受抑製地泛起羞恥的紅潮,卻仍故作淡定地自語道:“魅惑無效嗎,也是啊,畢竟連混沌都沒能侵染呢。”
“自己去就自己去。”她冷道,向前走去,淺紫羅蘭色的長裙已被雨水打濕,裙擺隨著腳步曳動。
女孩來到星火閃動的位置,河灘上的卵石交錯鋪陳,將那微弱的火星藏匿在碎屑與泥土之下,隻外露些許光亮。
薇洛撥去泥土,直接用食指和拇指把星火拾了起來。
其實她本來就不懼怕所謂混沌的侵染,剛才也不過是一時興起,沒成想碰了一鼻子灰,她可不常用吸血鬼的魅惑能力,這次失敗讓她臉上現在還發紅。
而林恩則謹慎地保持著距離,眯起眼睛遠遠眺望著那疑似‘原初火種’的物體。
那是塊指甲大小的深琥珀色結晶,有金色流質在其中緩緩流淌,仿佛具備生命般搏動,一明一暗的閃爍黯淡光芒。
女孩把那結晶捏在手指間,舉起查看,熊熊火光被它折映出一片迷離的色彩,像是海洋在日光下粼粼波動一樣。
薇洛滿意地點點頭,那副表情像極了林恩在舊時代見過的,深夜裡鬼祟徘徊在街巷交易的‘燙幾口’們,就差脫口一句“貨不錯”了。
正當林恩好奇她會怎樣處置這塊火種時,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年輕人驚悚得眉頭狂跳。
只見薇洛向清澈見底的窄河走去,無數雨絲落在通透的水面,蕩漾起密集的波紋。她彎下腰用河水將琥珀色的結晶清洗乾淨,仔細洗去黏附在表面的灰燼與黏土。
然後就把火種丟進嘴裡,嘎嘣嘎嘣的嚼著吃掉了。
“你瘋了!”林恩大吼一聲,立馬舉槍對準對方的心臟。
弗格斯是怎樣對待偷到手的原初火種他不得而知,但估計肯定也不會把那玩意吞下去。
如果僅僅是觸碰到火種,便被侵染成為混沌生長的溫床,最後變成一具散發極高溫度的骨架的話,那把火種整個吃掉又會成為怎樣恐怖的怪物呢。
細密的冷汗瞬間布滿他的額頭。
而當他聽到女孩身上響起清晰的心跳聲之後,冷汗便又密集了許多。
“我要是瘋了,你肯定會被第一個抽乾鮮血。”薇洛把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發出由衷的揶揄。
看到並沒有異變發生,林恩也漸漸冷靜下來。
對方有備而來,關於原初火種的事情肯定遠比自己清楚的多,吃下火種肯定也是她預計好的。
這層邏輯相當淺顯,只不過那具被火種,或者說被混沌侵染的骨架實在給他的心理陰影太大,才一時反應過激。
他緩緩放下槍,皺起眉,試探性地問道:“我猜你不是因為那東西味道好才吃它的吧?”
“這東西會佔奪持有者的心臟。”女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而我沒有心臟,它恰好能給我一顆,就是這麽簡單。”
一點都不簡單好吧……林恩無力地吐槽。
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搞得他滿腦子霧水。
山坡處一顆斜生的杉樹枝乾粗大,橫枝延伸出一片寬敞的空間,薇洛把那裡當做天然的雨棚,躲到黝黑樹乾下的岩石旁坐下。
她打了個響指便在河灘憑空生出一團篝火,伸出白皙手掌烤著火,有意避開這個話題,漫不經心地說道:
“比起這個,你不打算問問我會給你什麽好處嗎?這件事辦的很棒,說實話,遠遠超乎我的想象。”
反正原初火種根本不乾自己的事,林恩不打算刨根問底,便乾脆也走到那顆杉樹下,但沒接近薇洛,而是遠遠靠在樹乾旁,道:“如果你打算兜一整夜圈子的話,我可能會睡著,到時候就沒人聽你的單口相聲了。”
“單口相聲?那是什麽?”女孩莫名其妙的歪歪頭,雖然聽不懂這個陌生的名詞,卻不妨礙她聽出林恩話語中的不耐煩,便輕輕哼了一聲,說,“你不是個獵人嗎,怎麽連這點耐心都沒有。”
“好吧,像個要糖的小男孩一樣缺乏耐心的獵人,聽上去也不錯。”她狡黠的笑了笑,問道,“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獵人。金錢,權利,或是力量?”
“祈魂塔羅牌。”林恩不假思索,他沉聲道,“告訴我祈魂塔羅牌的信息,越多越好。”
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所以他沒有理會那些俗套的選項。在林恩看來,擁有‘旅法師火花’的自己,遲早會攀登至世俗的頂點,並不急於這一時,他有這個自信。
而祈魂塔羅牌事關他的壽命,更別說每張牌都具有強大的能力, 借助這個機會獲知他迫切需要的信息,才是明智之舉。
“唔,說起來你也是覺醒了火花的人,關注這個也不奇怪。”她蹙起秀美的眉毛,解釋說。
“祈魂塔羅牌是已經消失的旅法師們留下的唯一遺產,共二十二張,每張都無法以任何方式毀壞。即便故意放逐至虛空星界,也會莫名被某一位面的智慧生靈所持有,總之充滿了謎團。”
“一開始有許多人特意搜集這些牌,企圖通過它們來一窺旅法師的神奇偉力。但千年來,從未有人真正研究出什麽名堂。它們全部只能作為藏品收藏,沒有任何實際價值。”
像是想到了什麽,薇洛用那雙鮮紅色的瞳仁直視著林恩,輕輕說道:“也許這些牌在真正的旅法師手上,才能發揮出效力。”
“還有呢?”年輕人察覺到她話鋒未止。
“我知道四張牌的下落。”血族女孩沒再兜圈子,說。
“皇帝牌在亞斯特拉帝國的老皇帝手上,他的身份感很強。命運之輪則被‘畫中人’墨西茹持有,那家夥是兄弟會的頭號殺手,行蹤無定。女祭司牌位於拜倫維斯,在虹彩城黑白塔的最高層,議會的巫師們將它作為一項榮譽,獎勵給大陸上最傑出的學者。”
“至於月亮——”她的話語停頓下來。
林恩看到薇洛張開手掌,黑色無光的立方體悄然浮現,然後影子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一張漆黑猶如夜幕的卡牌。
她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紙牌,嘴角微微翹起,顯露輕巧的笑意:
“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