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幾個人再次回到前廳的時候,梁國的那位公子已經坐在門口喝茶了。
是的,就是喝茶,手裡端著一隻精致的耳杯,呼著氣,兩條腿隨意地架在門口的籬笆架上,大概為了保護一下受傷的部位,有意無意間碾死了幾株牽牛花。
至於他的身旁,那些無知的年輕人則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看樣子還挺高興自己能有機會,如此親近一位頗有些權勢的公子。葉昭出來之後就低調地坐在了大廳裡遠離大門的位置上,睨著眼,打量著這些身家不菲卻泛著蠢氣的年輕人。真是怎麽也看不出來,那個勉強有點小聰明的家夥,居然敢在京畿之地犯下私調衛軍這種大逆不道之事情。
都說無知者無畏,可這些家夥的年紀也不見得比劉徹小,見識居然還那麽淺薄,也是讓葉昭開了眼界了。
等劉毅那些人回過神來看到站在大廳牙子上的郅都時,再次露出了一群紈絝慣有的姿態。劉毅這個人倒不是一個天生的紈絝,只不過在知道自己無法繼承父親的爵位後,他便無法控制地開始沉湎酒色。所以其實論起見識,他還是比旁邊的幾位強些。
看到郅都站在廳上時,劉毅便注意到了郅都身後坐著的一個穿著便服的老頭模樣的人。雖然須眉都被修整過,黑白相間的頭髮也被工工整整地束著,可劉毅怎麽看都覺得這個人比自己的父親更加張揚肆意。他知道自己那位父親的張揚並不是因為梁王這個身份,而是源自他身為七段巔峰強者的自信,可眼下這人……
劉毅忽然想到了什麽,眼中的驚恐一閃而過,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想要盡量地挺直自己的腰杆,渾然不顧自己其實有傷在身。
當朝丞相悄悄光臨著獄審之地,要是沒有什麽大事件,打死他也不信。所以他大概是希求在接下來的對話高度上獲得一點卑微的自信吧。
他這番突然的舉動,終於讓那幾個後知後覺的家夥反應過來,只不過他們看的是郅都,而且眼神中多少帶有尖銳的敵意。
“公子,看不出來,你酒量挺好啊,這麽快就醒酒了?”
看著葉昭幸災樂禍的樣子,劉毅想想就來氣,剛才一時衝動竟然著了這個女人的道。明明就只是兩壺酒而已,若是平時別說兩壺,就是兩壇都不在話下。所以他斷定,這個葉昭一定在酒裡做了手腳,只是現在酒也沒了,自己就沒了證據揭露葉昭的詭計,這怎能不讓他痛心疾首?
劉毅畏懼周亞夫不代表他會對葉昭有所忌憚,立刻目露凶光,惡言要挾道:“葉昭,算你狠,我告訴你,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哎喲,我好怕怕啊~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吧!這可是善意的提醒。”
“哼,我能有什麽事?難道你們還能不顧及我父王的顏面對我怎樣?”
這時候,京畿府的門口出現了一個人,他悄無聲息地站在劉毅身後,說了一句:“麻煩請讓一下。”居然有人讓自己讓路,劉毅當時就想發飆,卻被葉昭給打斷了。
葉昭一眼便了認出了站在劉毅身後的陳伯,打了聲招呼:“陳伯,怎麽你也來了?”
“小姐好,老爺囑我去辦點事情,耽擱了些時間。”
隨後陳伯帶著一個年紀大概在三十多歲左右的女子,穿過劉毅驚恐的眼神走入大廳內。
“老爺,您要的人我帶來了,還有……那人的一個口信。”大概是覺得在場的人有些雜亂,陳伯左右看了看,走到周亞夫身邊輕聲說了幾句。
眾人只看到周亞夫的臉色似乎變得不太好,不過很快便又恢復了常態。 他看向那個被陳伯帶進來的女子,問道:“你知道此番叫你來所為何事吧?”
“回大人,民婦知錯,民婦願意指認公子劉毅!”
在場的所有人一聽皆是嘩然,“指認公子劉毅”這話可作不得兒戲,所有人一時間都有些好奇那個劉毅公子到底犯了什麽事,居然驚動了丞相大人。
最激動的當然是劉毅本人了,當他聽到“指認”二字的時候,原本就有些不自然的臉色已經嚇成了一片鐵青,怒喝道:“胡說,指認什麽?你不過是一個青樓的賤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原本還想上手,不知怎麽突然就像泄了氣一樣,稍稍遠離了那婦人。
……
聽完了那婦人的陳述,葉昭才知道原來自己那晚在紅豆館被劉毅騷擾並非偶然。劉毅一直差她盯著顧巧巧的房間,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向他匯報。再加上得知劉毅早在葉昭出事那天便日日守在了紅豆館,這其中的緣由就更加耐人尋味了。葉昭就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時間點上的聯系。
只是葉昭不是那麽粗心的人,她在進巧巧房間前早就觀察過了,並沒有發現什麽不尋常之處。所以期間曾有疑惑:“為什麽我不知道你在監視巧巧的房間?”
那個婦人倒也是乾脆:”你我都是五段的武者,加上我本身便擅長隱匿功夫,你又如何能發現呢?”
聽到這話,葉昭揉了揉鼻子,猛吸了兩口氣兒。好家夥,原來自己被一個五段高手跟蹤了還全無知覺。難怪那個什麽劉毅明知道自己乾掉了一個外家功夫練到三段巔峰的武者,還會這麽硬氣地找自己麻煩了。一想到自己千方百計殺了那個糙漢子之後,還有這麽個五段高手盯著自己,葉昭就有些後怕。
“那我和他動手的時候,你怎麽不出手?”葉昭朝劉毅的方向努了努嘴,問那個婦人。
“因為我被四娘發現了。 ”
“四娘?”經過那天與巧巧的交流,葉昭已經給那個四娘打上了“壞人”的標簽。沒想到這次居然是她救了自己——這讓葉昭越發地疑惑了。而且出手就送出一個五段高手,紅豆館這地方還真是大方啊!
周亞夫出聲打斷了葉昭的思索:“不用想了,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四娘送來了。”聽周亞夫的口氣,似乎還認識那個人,葉昭想到了什麽,問道:“老頭子,那個四娘是不是……?”
“咳~那個我們晚點再說,不是說要給你討回公道嗎?你看是你自己來還是我來幫你?”雖然及時打斷了葉昭的話,但是周亞夫自己心裡卻在嘀咕:這小家夥不會真的猜出來了吧?我有露出過什麽破綻嗎?
在周亞夫的提醒下,葉昭想起來,之前說的是要討長平街上的公道,鬧了半天說的還是紅豆館傷人的事,跟眼前這家夥還是八杆子打不著啊。
“對了,你可知道劉毅小子為什麽讓你盯著我嗎?”葉昭俯下身,正對著那婦人的深陷的眼窩,低聲問道。那人倒也不慌亂,隻說了一句話:“我不知道。”這叫什麽答案,什麽都不知道還要盯著自己??不過很快,她又補充了一句:“公子隻說,讓我看著顧巧巧的房間有沒有什麽生人進出,尤其是女子。我看你面生,才告知公子的。”
葉昭驚疑了一聲:“可我當時扮的是男裝,你怎麽知道我是女子?”那個婦人這時候居然笑道:“姑娘,你若是在紅豆館裡生活十年,看一個人是男是女根本用不了一眼。”
“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