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活回歸正常,溫飽已定,也不存在倒時差的問題,葉昭還是那個葉昭,除了……每個月可能多了要接待某位親戚這種麻煩事兒。作為一個過了十幾年自律生活的人,葉昭坦然地接受現在這種神奇的狀態,也重新撿起了她練了十多年的太極拳。
天亮時分,院中已有仆人在忙碌了,丞相大人天還沒亮就上朝去了,至於夫人還未見人,按照往常現在應當還在臥房中。昨夜葉昭在與張嫣的閑話中,聽說丞相還有一子,不過前陣子便“出差”去了,葉昭自然沒有見到人影。偌大一個丞相府,倒是沒有人注意葉昭,她也樂得清閑。葉昭琢磨著四下無人,便尋了處小林子,簡單打理出一塊空地來就開始熱身。
這邊葉昭才開始打拳,周亞夫就已經從朝上回來了。他此時正坐在大廳之中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夫人為他新沏的茶,仿佛心口藏著一團火,多少的茶水都息不下火勢。
張嫣不知周亞夫在朝上是受了什麽氣,也不好寬慰,隻能陪坐著,等老爺子自己慢慢說出來。也不知他怎麽竟想到了葉昭,一壺茶見了底,倒是問起葉昭在何處。
聽聞下人回報,葉昭正在青竹林裡打拳,周老爺子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古怪:這女娃娃不老實啊,前幾日還百般否認自己習武的事,今天一早就在老夫眼皮底下練上拳了。我定要看看你這拳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張嫣這才換了壺茶回來,就看到自家老頭子帶著管家風風火火地又出了大廳,隻得把茶盞交給貼身侍女青兒,便跟了出去。
丞相府的青竹林是一處閑地,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過來,長年疏於打理,倒是長出了不少新竹。此時的竹林外圍,秋意已經很濃了,葉緣金黃可見,簌簌而下,不過林中深處倒還留住了些許生機。
在這青黃之間有一襲白衣翩翩而動,拳腳伸張,似急似徐。林間風聲蕩漾,那人腳下便是一陣黃葉飛舞,那飛起的黃葉就像被人牽了線,紛紛而落乍一看似乎是有跡可循,但再一看又沒什麽道理可言了。
周亞夫一身功力已然不俗,再加上長年征戰沙場,看過的人遠比一個普通人一輩子遇到過的都多了,這看人的眼力更是老道。就在陳管家剛說了“這拳法”三個字之後,周亞夫立刻將他打斷了,輕聲說:“這小家夥的拳術可是已經到了一定的境界了呀。噤聲,觀其形,沾其意,與你有益。”
聽了周亞夫的評價之後,陳伯很自覺閉上了嘴,但是心裡頭可不比臉上那般平靜:“脫形化意!這可是老爺熬到了年近三十才達到的境界啊!葉姑娘這才多大年紀,便是從娘胎裡開始習武也不可能吧?”
但是事實就是擺在眼前,話還是周亞夫自己說的,也由不得他不信。
便是陳伯都有這樣的判斷,更遑論經驗老道的周亞夫了,不過啊現在他的心裡頭更多的是好奇,好奇這樣一個女子怎麽會淪落到青樓?還是說這本就是自己的政敵埋在自己身邊的一顆棋子?如果是第二種,那這位政敵當真是不會挑人,沒見過臥底之人就這麽把自己的底牌都暴露的。
一套打完,葉昭感覺自己打拳的時候的感覺似乎與以往略有不同,可要說哪裡不同,她還真有點說不上來,習慣了這個世界的光怪陸離,她倒是沒把這感覺放在心上。轉身的刹那才發現,原來林子外頭還站著三個人,那三人見葉昭看到了他們,知道葉昭的拳術練習告了一個段落,便提步走上前來。
落在最後的張嫣率先開口道:“小昭!”
“小昭?”周亞夫和陳伯還好,
葉昭聽到這個陌生的稱呼根本沒反應過來,聽起來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她下意識回過頭看了看身後――噢~好吧,那位大嬸應該是在叫我。葉昭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想要硬擠出一個笑容來,果然還是有點不太習慣啊。 “哈哈哈,原來是張姨,好久不見。還有周老頭兒,你不是上朝去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葉昭面對有著一飯之恩的救命恩人還是很熱情了。
“說什麽胡話呢?你不是昨天才和姨一起吃過晚飯嗎?”
“哈哈哈,是啊……”葉昭撓撓後腦杓,有些尷尬地支吾道。
周亞夫看葉昭如此生硬地想找話題實在有些“不忍”,便主動開了個頭說道:“咳咳,說說吧,剛才那套軟綿綿的拳法是怎麽回事?”周亞夫雖然知道葉昭的拳法有獨到之處,但是當面提及的時候,還是可以貶低了一下。
“哈?拳?”葉昭恍然大悟,原來這些觀眾是衝著自己打的拳來的,看樣子還不知道自己昨天偷了主人家一串看上去有些貴重的項鏈,心中打定,回道:“哦,對!太極拳。周丞相有興趣了解一下?”
隔了一會兒,周亞夫才回味過來,有些不確定地向葉昭確認:“了解一下?你是說你要教我?”
“對啊,你想學我就教你唄,不然你大老遠跑林子裡看我做什麽?”
不知為什麽,周亞夫聽到這句話一下子來了火氣:“哼!學就不必了,老夫自有我的武道。你想佔老夫便宜還嫩著呢。”
陳伯見葉昭一臉懵逼的樣子,連忙上前附耳到葉昭身邊:“葉姑娘,你可知道教人習武,須行拜師禮的?老爺這麽大年紀了,而且一身功力已是不俗,雖然姑娘的拳法確有精妙之處,但讓老爺拉下臉來拜姑娘為師怕是不妥啊。”
聽說還要行什麽拜師禮,嚇得葉昭頓時便沒了興趣,這輩分都亂套了,連連擺手道:“還有這規矩呢?誒呀,這麽麻煩那我還是不教了。讓這麽大年紀的人喊我師傅,搞不好我還要折壽的嘞。”
葉昭的聲音一下子沒壓住,給周亞夫聽了去,以為葉昭有心拿他開玩笑,以回擊自己剛才對她拳法的貶低。那剛被一壺茶水壓下去的心火蹭蹭蹭又竄了起來,點名讓葉昭和他練練,也不待葉昭答覆,已經向葉昭飛奔而來,氣勢如虹。看到自家老爺十分力氣已然出了五分,而那邊的葉昭渾似個沒事兒人似的模樣杵在原地,張嫣緊張得大喝:“你敢傷了小昭?!”
顯然自家夫人的怒火還是讓周亞夫有些忌憚的,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隻能減緩真氣的運轉,一來是因為自己夫人的“提醒”,二來也是想到方才葉昭打拳時那般意境應當是可以接下自己這一掌的。
不過顯然是周亞夫想多了,所謂意境不過是太極拳施展開時,自然融入環境所引起的共鳴,葉昭自己其實連什麽是意境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