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九月,南雁橫空,熱鬧的長安城裡已經開始堆起了零星的枯葉。在長安城的西市的東北角有一座小院落,這裡的秋天似乎來得比別處早些,小院裡的那株參天的銀杏大概是熬不住了秋意的肅殺,金黃的扇葉,不住地向下飄落,絢麗得不似人間。
有片銀杏葉在秋風的躁動下脫離了大部隊,一陣翻飛打轉,掉入了不遠處的一口枯井中。正好落在一個黑洞洞的孔上,大小剛好蓋住。突然它再次脫離地心引力的束縛,飛舞而起,同時帶起的還有一陣劇烈的咳嗽。
原來剛才那片葉子正好蓋在了一個少年張開的嘴上,一口氣沒過上來就免不了引起一陣咳嗽。
沒咳兩聲,隻聽見“刷――”的一聲,那人迅速從地上坐起,帶起一堆腐葉塵泥。兩手在身上一陣摸索,一邊揉捏著屁股,一邊慶幸道:“我還活著!好像一點事兒沒有!人品爆發了?”
直到他摸到胸口的位置,才發現似乎運氣也並沒有那麽好。那人下意識地低下頭,一眼便看到了那兩塊比印象中略顯偉岸的“胸肌”,他頓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都說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確的,她(他)撫摸著陌生的“胸肌”,感受著自己襠間空空如也的空虛感,忍不住爆出一句:“What the fk?!”
葉昭,隻是一所私立初中很普通的一位人民教師,平時隻消手裡拿本語文書上上課,閑暇時間與學生們探討人生談談理想。對他的學生而言,葉昭亦師亦友,對他的同事而言,葉昭腹有詩書但卻又有點遺世獨立,彼此隻能算點頭之交。即便如此還能讓他在這所私立學校裡混得風生水起,大概就歸功於人們常說的“顏好”。
而就在一周前,他應邀擔任了學校文化節裡一場歷史劇的導演。作為一個老師,葉昭當真稱得上是多才多藝了。這是一台講述漢武帝即位之後,北拒匈奴,維護民族尊嚴的歷史故事。但是為了將蒼白的歷史資料搬到舞台上,可是費了葉昭不少功夫。
他將漢武帝拒絕和親的橋段搬到的整場劇的前段,雖然小小地打亂了歷史的真相,勝在迅速將引人入勝的場面鋪陳開來。然而就在葉昭安排飾演衛青的那位同學單騎直取單於的一幕時,不慎一腳踩空,身體向後傾倒下去。
葉昭的眼中還倒映著同學們驚慌的神色,他自己也完全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情,兩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想扒上點什麽東西,然而一切都是徒勞。舞台邊上哪有什麽東西可以借力,葉昭在一片驚呼聲中掉進了那個沒有升起的奈落裡。三米多高的奈落,葉昭就這麽毫無防備地掉了下去,當下的葉昭心如死灰,原來電視劇裡說什麽死前會出現很多幻覺都是騙人的,當奈落的陰影包裹住他的時候,葉昭的腦海中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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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現在是什麽情況?”葉昭一隻手還停留在空落落的兩腿之間自言自語,“我是因該慶幸沒死還是應該先考慮一下――我的性別問題嗎?”
確認過自己身上再沒少其他的零件後,葉昭隻好起身。
環顧四周,她發現腳下除了灰黃色的濕泥,便是厚實的砂礫石層,而她自身所處的是一個用大大小小形狀不規則的花崗岩壘砌出來的拱形空間。仰頭看去有一個直徑約一米的圓形通道,
此時正巧有一道光束從那個通道裡照進來,打在葉昭蒼白的臉上。 作為一個看了三部《天龍八部》的21世紀有為青年,他要是再分不清這是什麽地方就應該是摔壞腦子了:這不就是當初段譽教育那個老禿驢,然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地方嗎?這麽看來在這鬼地方想照鏡子似乎有點奢侈了。
感受著腹中一陣酸水翻湧,葉昭紛亂的思緒終於暫時被饑餓壓下了。大概剛才是因為腦袋有些缺氧,被泥腥味一刺激,她猛然想到自己的危機還沒結束。
這口井可不比段譽那口乾淨得跟座石屋似的井,乾涸多年的井底已然鋪上了厚厚一層枯葉,加之偶有雨水的滋潤。空氣中那股腐爛的氣味讓葉昭遲鈍的腦子終於是有了點科學的判斷:說不得現在下半身已經被沼氣包圍了,隻要遇上那麽一丁點的火星子,自己就真的要涼涼了。
不能坐以待斃,要是誰不小心扔個煙頭進來,自己就光榮了。葉昭清了清嗓子,顯然還是有些不太適應現在喉嚨裡頭那個細弱的嗓音,她朝著井口大喊道:“來人呐!救――命――啊――”
不得不說這地方真是天然的音樂廳,隔音效果好的出奇,聲音在石壁間反射兩下就沒了。也得虧了現在葉昭是一個“女孩子”音色清亮,若是男生那種低沉渾厚的嗓音怕是連頭頂這井口都出不去。
原本葉昭已經做好了喊到天黑的準備,不成想這還沒開第二嗓,外頭就傳來一個粗獷洪亮的聲音:“誰人呼救?”這對於身陷囹圄的葉昭而言,堪比久旱逢甘霖。
葉昭聽到有人回應自己,煞是欣喜:真是天不絕我,至少不想讓我餓死。也不管對方是否聽得清,一陣大呼:“我在這兒,我在井裡,壯士請救救我!”見到有人從井口探出頭來, 葉昭兩眼含淚吳儂軟語哭訴許久,說的都是自己如何如何可憐雲雲,反正自己現在是女兒身,這些伎倆從現在的葉昭身上用出來毫無違和感。
井口那漢子大概也是可憐她一個小姑娘遭此大難,很快就從井口吊了一條結實的麻繩下來。與那道繩子一同出現的還有不少~額,圍觀群眾――除了他們的打扮像群演,手裡沒有手機之外,可真是倍感親切。
葉昭將兒臂粗的麻繩打了一個圈,繞過腋下,把自己胸部以上的身體都套了進去,招呼那大漢拉自己上去。也不知是那漢子手上沒勁還是葉昭太重了,他居然又在上面找了其他人一同幫忙才拉上去。
再次見到陽光,葉昭感覺自己有如重獲新生般的愜意,不住地向周圍的群眾道謝。隻是心裡頭總覺得似乎什麽地方錯了。第一次推開院門,看到周遭這個世界時,葉昭忍不住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她的心中更是掀起驚濤駭浪:這是哪?古代嗎?學校呢?這什麽字?篆書?!
“握草!救命啊――”這一聲呼喊,隻是引來了周圍百姓異樣的目光,就連剛才搭救她的大漢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葉昭沒理會周遭的人群,再次退回小院,闔上門,然後又一次打開――沒變回去;再退回去,再關上,再打開――還是沒變回去。
如是三次,葉昭也放棄了,她箕坐在門後,努力地想要回想起到底發生了什麽,結果一切都是徒勞,便是親眼所見的再不尋常,她也不得不相信,這已經不是自己曾經熟悉的那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