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弄堂口停下，劉錚在弄堂對面買了兩匣子點心，徒步走進去。

　　劉雅婷家大門前，劉錚抬手輕推。

　　門是虛掩的，一推就開，發出陳舊破敗的咯吱聲，在靜謐的弄堂裡，格外刺耳。

　　“誰啊?”

　　推門聲驚動了屋子裡的人，一個老婦人一面用圍裙擦著手上的水珠，一面匆忙跑出來，一眼看到西裝革履英俊瀟灑的劉錚，老婦人一愣，“這位先生您找誰?”

　　頭髮半黑半白，滿面皺紋，很是蒼老。

　　劉錚禮貌道:“伯母好，我找雅婷。”

　　去姓留名，叫的格外親切。

　　老婦人眼底浮上警惕的神色，“你找雅婷啊，她不在，出去了。”

　　劉錚將手裡的點心朝上一提，向前松了松，“這個是買給您和伯父的，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那老婦人瞥了一眼點心，點點頭，“擱那吧，有心了。”

　　劉錚覺得她的反應有些怪異，按照她指的一張石桌，擱下點心，笑道:“您是雅婷的……”

　　“我當然是她姆媽。”老婦人一臉認真的道，略帶一些不悅，“你還有事嗎?”

　　劉錚尷尬笑笑，“我約了雅婷晚上一起吃飯，我怕她衣服穿得薄，風寒了，想給她再拿一件外套。”

　　老婦人審視的瞥了劉錚一眼，猶豫一瞬，道:“你等著，我去給你拿。”

　　說完，轉頭進屋。

　　劉錚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然後若無其事的打量著狹小的院子。

　　院子裡晾著衣裳，絕大多數，是劉雅婷那個年紀的年輕女孩子的衣裳，余下的，像是這個老婦人自己的，卻並沒有讀書年齡的男孩子的衣裳。

　　劉雅婷說，她有兩個弟弟，為了兩個弟弟讀書，她才放棄自己北平的學業，回來打工，按照她的說法，她的父母並不讚同她去菲爾斯酒吧工作，卻每天依舊心安理得的花著她的錢。

　　如果一切如她所言，那她的日子，應該過得格外煎熬。

　　一方面不被家人接受和理解，一方面還要把自己掙來的錢供家人吃喝用度。

　　可她和劉雅婷的接觸中，卻感覺，她並無一絲半點的壓抑，完全像一個生活在幸福家庭裡的孩子。

　　另外，她的兩個弟弟……這個狹小的院子裡，為什麽沒有一點像是住著兩個男孩子的影子。

　　劉錚打量中，那個老婦人從屋裡出來，手裡拿了一件雪青色的長風衣，“喏，給你。”

　　劉錚看了一眼那衣服，伸手接過，“那我不打擾了，改天再來拜訪。”

　　老婦人一言不發，似乎是在靜等他離開。

　　劉錚笑著告辭。

　　從進屋到出來，這個老婦人一共用了三分零十二秒。

　　十二秒忽略不計，給自己的親閨女取一件避寒的外衣，用得上三分鍾嗎?她家又不是幾層樓的大別墅。

　　這三分鍾裡，她做了什麽?

　　劉雅婷一個大學沒有畢業的姑娘，又是家裡的長女，為什麽她母親這樣蒼老。

　　論理說，能供得起家裡孩子讀書，尤其是女孩子還讀大學的，家境一般不會太差，這個老婦人，真的是劉雅婷的母親嗎?

　　劉錚特別注意到她的一雙手。

　　手掌的繭子和手背的滄桑，絕對不是一年半載就能形成的，那是長年累月的辛苦勞作，並且是粗使活的勞作，才能把一雙女性的手磋磨成那樣。

　　那天他送劉雅婷回家，那個給劉雅婷開門的人，像極了她家的保姆下人，

為什麽今天那個人不在。　　劉雅婷的家和劉雅婷這個人，都太奇怪了，奇怪到讓劉錚有些脊背發寒。

　　一路走出弄堂，劉錚將衣服扔到後排座椅，驅車去了福開森路，李向然的人還在這裡盯暗哨，劉錚開著車，在福開森路轉了一圈，粗略查看下，李向然在這裡一共設下五個暗哨。

　　這五個位置設的非常精巧，彼此照應，彼此配合，恰好將整條福開森路全部置於監控之中。

　　特意挑選了一個暗哨一眼就能發現的餐館，劉錚停車進去，靠著窗邊一個位置坐了，大模大樣的點菜吃午飯。

　　目光如鷹一樣盯著窗外，果然不足兩分鍾，李向然就走過來，劉錚冷笑一聲，端起手邊紅酒杯一口喝盡。

　　酒杯擱下，李向然推門進了餐館，徑直走向劉錚，在他對面坐下，“劉隊長，巧啊。”

　　劉錚眼皮不抬，“這種巧合，真是讓人不愉快啊。”

　　李向然不以為意，看著劉錚，觀察著他的表情，“劉隊長怎麽來這裡吃飯?”

　　劉錚一笑，桀驁的抬眼挑眉，“礙著你事兒了?”

　　李向然笑容不變， 只是看著劉錚的目光，越發毒辣，“有點，我在這裡設點抓奸細，沒想到劉隊長來了。”

　　劉錚笑道:“是啊，我在這裡等著和山鷹組織的人接頭呢，這不，李隊長你一來，把接頭人嚇跑了。”

　　“劉隊長，我是執行公務，請你配合，你為什麽來這裡吃飯，福開森路，距離你的宿舍和距離總部都非常的遠，你為什麽來這裡吃飯。”李向然加重了語氣。

　　劉錚一甩手中叉子，“為了接頭啊，你抓我吧。”

　　李向然臉色略沉，“劉錚，你該知道，現在處裡最大的事就是抓奸細，請你配合。”

　　劉錚冷笑，“我都說了，我就是奸細，你抓我吧，把我抓了，你李向然不就立了大功，處裡的頭等大事也解決了，多好，我要是你，立刻就抓，絕不猶豫。”

　　李向然啪的一拍桌子，“劉錚，你以為我不敢抓你?別以為你和處長的特殊關系就誰都怕你，別人怕你，我李向然不怕你。”

　　劉錚嘿嘿的笑，“不怕你就抓啊。”

　　說完，拿起餐巾，擦擦嘴角，“你抓嗎?不抓我走了，我要換個地方接頭了，福開森路的一個診所，你有興趣嗎?有興趣不妨一起來，人贓並獲。”

　　說完，劉錚起身離開。

　　李向然陰著臉看著劉錚，直覺告訴他，劉錚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

　　他到底來做什麽了?

　　福開森路這裡，比較大的診所，只有一家，主治大夫也就是診所的所有人，叫蕭櫪。

　　“跟著他，看看他去哪了。”劉錚出去，李向然立刻吩咐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