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華在太華堂侃侃而談時,令狐衝也轉到了山下的內務部。
心中忐忑不安,腳步遲緩,一步三停,充滿了糾結,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兩個尾巴,正躲躲閃閃跟在他身後不遠。
三年沒見,她還好嗎?瘦了嗎?
還會和從前那樣喜歡靜靜聽自己聊天說笑嗎?
還是像從前一樣不肯認輸,內力耗盡也要拚命出劍的倔強性子嗎?
令狐衝猶猶豫豫,慢慢走到內務部大院外面,遠遠看著,拿不定主意該如何進去,進去後該如何說話。
正遲疑間,就見兩人從內務部大院出來,輕聲說笑著,往他這邊走來。
那熟悉的身形,令狐衝是如何都不會忘,不知怎的,令狐衝心裡一緊,就欲避開,就見兩人抬頭看來,是商洛和薛長樂師兄。
商洛腳步微微一頓,很快就和薛長樂一起走到令狐衝面前。
薛長樂看著令狐衝笑道:“令狐師弟,來內務部辦事?”
令狐衝口乾舌燥,看著商洛,沒有答話,薛長樂轉頭看了商洛一眼,又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慢慢變淡。
商洛看著令狐衝,轉頭對薛長樂道:“師兄,你先去忙,我和令狐師兄說幾句話。”
薛長樂臉上重新泛起笑意,向令狐衝點點,向著律院方向去了。
商洛精致的臉上出現一絲複雜神色,輕輕道:“我們到那邊走走。”說完轉身向朝陽峰走去,令狐衝腦中一片空白,跟著慢慢攀上了朝陽峰。
陸大有和林平之兩人,面面相視,陸大有歎道:“果然出事了,還跟去嗎?”
林平之扁扁嘴道:“別找沒趣,去準備酒吧!”
陸大有惱怒道:“我就說衝哥這性子不行,明明心裡想得要命,卻一副什麽都不在乎模樣,連一封信都不寫,鬼知道他在想什麽?”
林平之奇怪道:“居然是薛師兄,我們猜測了好幾位,好像都沒想到是薛師兄,真是高手呀?不愧是華山七劍之一!一出手就把華山最美的女弟子拿下了。”
陸大有憤憤道:“防火防盜防師兄,果然不錯!俏麗可愛的張曉燕師姐嫁給了林師兄,溫柔善良的柳師姐嫁給了郭師兄,爽朗熱情的常師姐被劉長安師兄拿下了,現在最美麗的商師姐,也跟薛師兄好上了。我們華山四朵金花,全部被他們七劍包攬了,真是太過份了。”
林平之歎道:“是呀,楊師兄居然娶了侯門千金,孫功成師兄把華山百貨最甜美的麥琪姐姐抱回家去了。哎,孫正義師兄好像還沒有成家,你知道他喜歡誰嗎?”
陸大有想了想:“好像是李師叔的女兒,我聽人說了一口,不知道成了沒有?”
“哎!好白菜都被豬拱了,實在是太過分了!”
陸大有斜著眼道:“你這隻豬不是有很多白菜湊過來給你拱嗎?你怎麽不拱?”
林平之氣道:“你才是豬!我怎麽看得上那那些凡脂俗粉,一定要是個英姿颯爽、武功高強的美麗俠女,才能配的上本大少。”
“別臭美了,走,我們去教育部,看看有沒有漂亮師妹?嘿嘿嘿!師妹們,師兄來了!”
“哎,別跑,等等我…”兩人一溜煙向教育部跑去。
……
令狐衝與商洛,慢慢向山上走去,一路無言,來到朝陽峰半山,這是兩人以前來過的地方。
商洛看著附近熟悉的景色,臉上露出一絲緬懷,問道:“你這幾年在琉球過的如何?”
令狐衝強笑道:“還好,
每日伐木練功,或者掃蕩生番,要不就訓練民壯,出海圍剿海盜。商師妹,海外雖熱了點,但物產很好,海裡很美,有各種漂亮的珊瑚,各種各樣美麗的魚兒。” 商洛抬頭看著遠方,道:“我聽薛師兄也說過,他說大海是天底下最廣闊的地方,蘊藏著無限的生機和財富,海上行船的水手,是天底下最堅韌、最頑強的人,有機會,我也要去看看大海。”
令狐衝神情極不自在,努力張張口,低聲問道:“你…你和薛師兄……”
商洛看著令狐衝,認真道:“令狐師兄,我和薛師兄將在今年年底結婚。”
“啊!”令狐衝感覺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抓住,痛得喘不過氣來。
下意識道:“恭…恭喜你了。”聲音乾澀,顫抖得連自己也明顯感受到。
商洛看著令狐衝,道:“你還是這個樣子,以後要改改。”
令狐衝呆呆看著商洛,腦中一片空白,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商洛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好好想想,我先走了。”說完,轉身向山下走去。
令狐衝伸出一隻手,似要把商洛抓住,嘴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眼睜睜看著商洛消失在山間路上,心裡知道,自己永遠失去她了。
令狐衝痛苦閉上眼睛,一拳擊向身邊大樹,“噗”的一聲,整個拳頭沒入樹乾。
“咦!”
一道驚呼從身後傳來。
“誰!”令狐衝雙眼通紅,猛地轉身喝道。
一個瘦削的身形從山上慢慢走了下來。
令狐衝冷汗冒了出來,忙跪下道:“見過師叔祖,徒孫無禮,請師叔祖處罰。”
風清揚擺擺手,道:“起來吧!不怪你,怎麽,被商丫頭甩了。”
風清揚在大樹邊仔細看了眼令狐衝擊出的拳洞,讚道:“混元功練得不錯!”
令狐衝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低頭不敢說話。
風清揚道:“我知道你,令狐衝,掌門誇你六冠王。”
令狐衝張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低頭不語。
“我就聽了兩句,知道商丫頭為什麽沒選擇你嗎?”風清揚此刻化身感情專家。
“為什麽?還請師叔祖賜教。”令狐衝急切道。
“擔當,你沒擔當。喜歡人家女孩子,為什麽不大聲說出來?這點勇氣都沒有,難道要人家女孩子對你說嗎?”
令狐衝呆呆道:“就這?”
“就這?你看,還不知道這重要性,這是你作為男人的責任,知道嗎?”
風清揚語重心長道:“不過,你和商丫頭本來就不合適,分了就分了,另外找一個,別要死不活的。”
令狐衝不解道:“怎麽不合適了,我們以前……”
“她以前經常跟著你到處玩!經常聽你吹牛打屁!你覺得這就是愛?”風清揚專家蔑視道。
“那只是少女的英雄崇拜情懷,你不是每年第一嗎?她不是每次比劍都輸給你嗎?她只是崇拜你而已?但你不是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令狐衝看著風清揚,一臉不明白的樣子。
“商丫頭自小父母雙亡,從小被人欺負,養成了好強的習慣,所以拚命用功,不願輸人。但其實心裡是很脆弱的,想找的是成熟穩重,能像座山一樣給她依靠,為她遮風擋雨。她想要的,不過是個溫暖的小家而已。”
令狐衝急道:“我可以呀,我怎麽不能給她遮風擋雨?怎麽不能給她依靠?”
風清揚搖頭道:“你太輕狂了,你的心是飛揚的,給不了她安全感,跟她不合適!”
令狐衝也顧不得尊卑,吼道:“怎麽不合適了?”
風清揚不以為意,笑道:“你多久沒有回山了?”
“三年,可薛師兄也經常離開華山,怎麽他就行?”
“哦,是薛長樂!這三年,你給她寫了多少封信?給她買了多少小玩意?”
“信?小玩意?”
“沒有?”風清揚驚奇道:“一封信也沒寫?”
令狐衝臉色慢慢蒼白,點了點頭。
“活該!”風清揚罵道,轉身向山下走去。
令狐衝瞠目結舌,嘴巴張張,怒喝一聲,拳頭雨點般擊向大樹,隻片刻,大樹轟然倒塌,令狐衝才長出一口氣,垂頭喪氣向山下走去。
風清揚聽得身後大樹倒下聲音,搖頭笑笑,低聲道:“年輕,真好哇!”
想了想,看看天時,轉身向有所不為軒走去。
到了院門口,吳東看見了,剛要開口,風清揚擺擺手,走了進去。
嶽華正凝神聚氣,一招一式練習華山道心劍。
風清揚站在旁邊看了會兒,搖搖頭,道:“停!停!”
嶽華聽到聲音,停了下來,驚喜道:“師叔祖,您來了!”
風清揚氣道:“你這劍法怎麽練得這麽笨?”
“笨!”嶽華不明所以。
“金雁橫空、古柏森森,你連著使出來。”
嶽華長身而起,一劍擊出,內力七轉,隨時可以向七個方向再次出劍,腳一落地,長劍虛點,罩住身前五尺,劍尖吞吐不定,隨時可發出五劍。
風清揚氣呼呼道:“叫你連著使,連著使。”
嶽華忙道:“師叔祖別生氣,別生氣,我這不是連著使嗎?”又使了一遍。
風清揚道:“腳不落地,你就不會使劍了,擺個樣子很帥氣嗎?像個傻瓜一樣,呆呆往下掉,不是叫你連著使。”
“啊!”嶽華道,“這樣連著使!”
又騰身而起,一劍擊出,內力七轉後,手臂一縮,劍尖虛點身前,吞吐了三次,腳步落地,劍勢一頓,停了下來。
微微調息一下,又騰身而起,再次出劍,如是三次,終於把兩招連了起來。
風清揚氣呼呼道:“誰教你這樣練劍的,越練越笨。”
嶽華摸著頭,道:“師兄弟們不都是這麽練嗎?”
“怎麽了?小華怎麽惹師叔祖生氣了?”剛跨入院子的嶽群問道。
風清揚轉頭不理他,嶽華忙上前解釋。
嶽群一聽,讓嶽華去洗手準備吃飯,轉頭對風清揚道:“師叔,你要求太高了,小華才十六歲,各種劍法基礎都還沒練好呢!”
風清揚怔了怔,搖頭失笑,“哎,老了,這腦瓜子不記事,小華,師叔祖記錯了,你練得很好。”
嶽華笑嘻嘻洗著臉道:“沒事,師叔祖是為我好。”
風清揚點點頭, 轉頭對嶽群道:“我發現令狐衝這小子,劍法天賦很好,內力也還行,最適合修練九劍。”
嶽群一怔,心中暗歎,這小子可真是好福氣,轉來轉去,獨孤九劍還是要落到他頭上。
點點頭道:“既然師叔看好他,那就傳授給他,是師叔來教,還是我來教。”
風清揚道:“你事務繁忙,還是我來吧,反正我現在閑著沒事。”
嶽群笑道:“師叔是怕我沒學到家吧,把這個好苗子給教壞了。”
風清揚點點頭,毫不掩飾道:“你練得是不太對!”
嶽群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我還覺得師叔你練的不對呢?反正你也打不過我。”
風清揚雙眼一瞪,道:“你不就仗著內力比我稍強嗎?也破不了我的劍法。”
嶽群拿著碗,給風清揚盛了碗湯,笑道:“我不依仗內力,你不也破不了我的劍法。”
寧中則走了進來,看到風清揚,欣喜道:“師叔,你老可好久沒來這邊吃飯了。”
風清揚敲敲桌子,哼了一聲,道:“多來幾次,怕不被你相公給氣死。”
寧中則不好氣道:“師兄,你怎麽惹師叔生氣?”
嶽群舉手投降,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快,洗手吃飯吧,菜都要涼了。”
寧中則瞪了他一樣,洗手洗臉,給師叔盛好飯,招呼兒子一起吃飯。
嶽群左看右看,好像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了,得,吃飯吧!再說幾句,連飯都沒得吃了。
嶽華暗暗偷笑,接過師叔祖夾過來的雞腿,啃得分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