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場的衝鋒號在山谷中回響著，壓過了那令人作嘔的槍聲，壓過了那讓人心寒的哭喊聲，對於吳非他們來說，沒有任何聲音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比它還好聽了。

　山寨幸存下來的人不多，也就沒有在鬼子偽軍慌張往下撤退的時候去追擊了，但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隻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退走，吳非就是個例外，扔出的手榴彈爆炸後，就掙開了小桐抱著他的手，從綁腿上抽出了那柄只有半截的匕首，衝出了藏身的屋子。

　小樂也想跟著衝出去，可是小桐此時卻有了提防，死死地抱著她，勸慰道:“三爺先前受了傷，我們去看看他先，吳非那麽厲害，不會有事的。”

　重修後的大廳裡，三當家喘著粗氣，像灘爛泥似地癱坐在椅子上，他的傷並不嚴重，子彈穿透了他的右肩，背上還被一塊榴彈的小碎片給傷到，對於像他這樣的老兵來說，這樣的傷只能算得上是小傷，包扎好了依舊是個生猛的戰鬥力。他現在的模樣其實是累著了，還被驚著了，和吳非他們一樣，所有的彈藥都給打光了。若不是軍號聲來的及時，他都已經準備好要和鬼子肉搏了，能拉一個墊背就多拉一個，自殺這種事他壓根就沒想過。

　真如吳非所料，來的是八分區獨立團，他剛用郭叔留存下來的那把斷刀結束一個鬼子性命，就看到了伍連長領著他的部隊截斷了鬼子偽軍的退路，不過可惜的是，被截住的只是最末尾的敵人，攏共不超過二十人，還幾乎全都是偽軍，唯一一個鬼子兵都還被吳非給宰殺了。

　石團長走進山寨大廳時，三當家竟然淚目了，他曾數次救援過別人，包含伍連長和趙大春在內，都欠著他的恩情，可當他自己真正的被別人援救的時候，才能夠體會到這種被救後的激動之情。

　二馬山成了這個樣子，再留下來也沒有任何意義了，極使小樂仍是戀戀不舍，可她也知道，自己已經是大錯特錯過一次，再沒有理由因為自己的一私之戀，讓剩下不到二十人的弟兄們陪她再經歷一次今日的情形。

　“柳當家，小樂兄弟，吳非兄弟，都怪我們收到情報太晚，要是能早點到來，二馬山的傷亡就會少很多。”石團長自責的言語讓三當家他們很是訝異，從來沒有哪支部隊哪個指揮官在救援了別人之後，還和別人道歉。

　“首長，這是我的錯，其實昨天我就已經獲得了這個情報，也向我的聯絡員轉達了，但是無奈於鬼子太過於狡猾，他們居然做出了封城的措施，讓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能夠及時地把情報送出來。”楊國鋒把責任主動攬了過去，雖然他的直接上司是譚書記，但是像石團長這麽高級別的首長，也是能夠指揮得了他的。

　“石團長，楊兄弟，你們別說了，這次我們二馬山的這些人能夠得已幸存，全靠著貴軍的相助，這份恩情我們必將報答。”三當家出聲了，這話真是發自他肺腑的，如果人家再晚來幾分鍾，包含他和小樂在內，恐怕都已經是地上的屍體了。

　“柳當家的，你這話就見外了，以前我們八分區的抗日武裝，可沒少得你們援助，若真的算起帳來，恐怕我們八分區還欠著不少。不過……”說到這裡，石團長突然話鋒一轉:“今天咱們雖然重挫了鬼子，可實際上他們並沒有傷到元氣，用不了幾天，他們肯定會再次卷土重來，我想知道柳當家的，小樂兄弟，吳非兄弟，你們有什麽打算?”

　這句話恰好問中了小樂的心思，這一仗打下來，讓她終於是明白了，二馬山並非是固若金湯、牢不可破，一天前她還自信滿滿，要和著眾弟兄、和著吳非在這裡平平淡淡、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而現在，她惟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保存下來這僅剩的二十來號弟兄，保存下二馬山乃至父親老部隊的根。

　沒等三當家和吳非說話，她當先站了出來，朝著石團長比出了一串手勢，小桐也很是得體的在石團長正要開口詢問意思的時候翻譯出了她的話:“石團長，能不能讓我們這些人先去趙家莊?如果覺得名份上不合適的話，我們也可以先加入到貴軍當中。”

　“當然，我們是一家人，熱烈歡迎各位二馬山的英雄加入到我們當中！”石團長的話問中了小樂的心思，小樂的話又何嘗不是石團長想要的結果呢。

　吳非看了小樂一眼，他沒有想到，小樂居然會主動提出來加入到八路軍當中，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雖然不明白小樂之前為什麽一定要死守著二馬山這一畝三分地，但是現在能看到他改變，也是很欣慰的，至少他的做法是能保住幸存下來的這些弟兄們吧。

　三當家和山哥他們自然不會反對小樂的意見， 只不過他們兩人還是對視了一眼，顯然還有一丁點兒憂慮，可偏偏這個憂慮還不能說出口。

　這次下山，小樂沒有再舍不得山寨，她親手點著了這些才修好不久的屋子，也算是親手埋葬了自己內心最後的那一絲眷戀吧。

　來到趙家莊以後，吳非才知道為什麽白石山遊擊隊沒有出現在救援二馬山的行動中，原來譚書記和大春領著白石山遊擊隊和八分區民兵佯攻了楊莊碉樓，成功地牽製住大部的鬼子，間直地促成了獨立團救援成功。而石團長這邊在解救二馬山的過程中並沒有徹底堵死鬼子的退路，也讓大部的鬼子偽軍得已逃走，倒不是獨立團堵不住這個口子，而是以獨立團現在的實力，就算是將這些鬼子偽軍吃掉了，自身也會遭到重創，這對於一支才創立不久的新部隊來說，是承受不起的結果。

　其實在下山的時候，吳非就已經大致猜到原因，聽到石團長沒有絲毫隱瞞地把這些坦誠相告後，稍一思考，便理解到了這樣的選擇是非常之正確，這無聲的一課也真正讓他學到了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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