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書記安插在皇協軍裡的那個偽軍名叫楊國峰，是淶源本地上莊鎮的人，是個有著兩年黨齡的老同志。被發展進隊伍時，他就已經是偽軍裡的一個班長，現在更是頗受錢二寶信任的排長，職務雖不高，但卻是能接近淶源偽軍的軍官核心圈子。

　在錢二寶和幾個中隊長吃喝兼議事的酒桌上，他聽到了這個令他非常震驚的消息。

　一個月前，他送出了一個和現在一模一樣的消息，那是在南城外的小樹林裡，旁人沒發現掛著大樹樹枝上槍，他卻是清楚地看到了，甚至那個藏在樹頂上的“同志”，也落入到了他的眼睛。作為一個老地下黨員，他當即就決定把搜尋林子之前得到的鬼子要圍剿二馬山的消息告訴那個“同志”，盡管他並不能確認這個人就一定是八分區的，但是能冒著生命危險前來搶屍的，肯定不會是敵人。憑借著他排長的身份，借口上大號，避開了別人的眼睛，將彈藥和消息傳遞了出去。

　而現在，楊國峰有些納悶，組織上不是說二馬山、白石山和八分區的武裝都已經進入到白石山深處了嗎?怎麽鬼子又突然要去進攻二馬山了。

　他已經有整整一個月沒和譚書記聯系上了，根本就不知道白石山那邊的情況怎麽樣。本來譚書記是有派人去縣城和他聯系，可沒想到鬼子在楊莊竟然修築了兩座碉樓，駐守的兵力甚至比上莊和走馬驛據點的人都多，連著派出的兩個聯絡員雖然沒有暴露身份，卻都被鬼子給抓了公差，幫著修建工事，延誤了和他聯系的時間。

　沒有了接應點，又不知道那邊的具體情況，使得楊國峰一下子陷入了迷惘和猶豫之中。

　按照組織原則來說，一個像他這樣打入到敵人心臟的潛伏人員，是不可以將自己置身於懷疑之中，但是現在事關二馬山的生死存亡，不把消息送出去，那能夠想象得到二馬山的結果會是什麽樣子。他們被鬼子清剿了，那麽鬼子的下一個目標就會是白石山，然後再是八分區在淶源的其他武裝，這就相當於是被各個擊破。

　斟酌再三，楊國峰決定冒著暴露的風險，也要把這個消息送出去。他借故離開營地後，便馬上回到家中，換了一身便裝後，就打算出城。習慣性地走過聯絡點的那家藥店時，赫然發現門口擺出了一塊收購生地的牌子。

　這正是譚書記指定的聯絡暗號，看到這塊牌子，楊國峰長舒了一口氣，心中也暗道僥幸，如果自己不是習慣性地繞上一圈，此刻恐怕已經出城了。

　如果說還有其他的同志潛伏，楊國峰出城也就出了，只是可惜了自己在偽軍裡的那個身份，要再安插進去一個人，想要達到自己現在的位置，恐怕至少要熬上兩三年，還不一定有自己這麽受信任，就這樣放棄，他還真有點不甘。現在好了，聯絡點掛出了這個牌子，自己就可以順利地把消息給送出去了，恰好自己找的借口也是身體不舒服，進藥店買藥正好不用擔心暴露身份。

　順利地和譚書記派來的人接上頭，告訴了他鬼子要攻擊二馬山的消息以後，楊國峰提著幾包從藥莊帶出的中藥返回了營地，還沒進門就看見自己手下的士兵在著急地找他，一問才知道是錢二寶發現他不見了，害怕他把剛剛酒桌上的軍情給泄漏出去。

　聽到手下所講的話，楊國峰感覺到了一絲後怕，如果自己剛剛出城了，錢二寶找尋不到自己，那麽便會立刻報告給鬼子，那麽極有可能鬼子會提前出兵，到時就算自己趕去了趙家莊譚書記那，恐怕也來不及通知二馬山了。

　收到楊國峰遞出的信號以後，扮成進城賣藥的八分區的聯絡員便急匆匆地往南城門趕，他要趁城門未關之前出城，把這個緊急情況報告給譚書記。

　可沒料到，進上午進城的時候還一切正常的城門口現在卻實施了隻進不出的管制，城門口聚集了上百號要出城的人，可在鬼子的刺刀和機槍面前，沒有一個人膽敢質問一句，只是都停留在城門口。問了邊上一個同樣要出城的人後，聯絡員知道了鬼子是從中午開始實施的管制，不光南門，另三個門同樣亦是如此。

　鬼子這樣做的目地非常的明顯，就是怕有人提前把要攻擊二馬山的消息給送出去。

　這個新來的鬼子頭，比他的前兩任更精明狡黠，他雖然沒有去徹查自己身邊的人，但這一招一使出，立刻就將所有可能泄漏軍情的缺口給堵上了。

　誰都知道，若是現在這個時候強行出城，只會是在告訴鬼子，我有問題，是個人都不會這麽乾，就更別說戰鬥在隱蔽戰線上的這些久經考驗的戰士們了。

　消息沒辦法送出去，他隻得返回了藥店，讓人把已經收起的那塊“收生地”的招牌重新掛了出去，並在上面多添了兩個字“高價”。他沒能出得了城，只能是把希望寄托在楊國峰身上了。

　…………

　二馬山今夜格外的寧靜，皎潔的明月高懸在中天上，偶爾會隱入到雲層中，但很快就會重新從另一側鑽出來，就似乎它一直在遊動著地。

　吳非坐在凳子上，看著這輪和大地捉著迷藏的明月，心頭忽然湧起了一種不安的情緒，這個情緒從何而來，他說不清，只是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事一樣的。

　吳非很想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可越這樣做，卻偏偏越是心亂意躁，到了後來他實在忍奈不住，便去敲響了小樂、小桐他們住的那間屋子的門。

　連敲了幾次門，都沒有得到回應，直到吳非以為他們在屋子裡出事了，打算去撬門時，才看到小樂和小桐戴著蓋耳布帽從屋子裡出來，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哪怕是天氣再炎熱，也要長衣長褲加布帽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

　“我想去山寨那裡看看，你們能陪我一起嗎?”

　吳非開門見山地講出了自己這麽晚還敲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