塚田和鬼谷從行軍床上滾下藏身到桌後的時候,郭叔和根哥倆才剛剛和余下的九名鬼子打成一團,完全是有機會割開帳篷帆布從後面逃走,可是他們沒有這樣做,作為“英勇無畏”的武士,作為天皇陛下“戰無不勝”的戰士,塚田和鬼谷從來就不會考慮逃跑二個字,哪怕是外面的形勢已然對你們極其不利。
隱身在黑暗中,塚田一隻手緊握著槍柄,另一隻手則死死地抓著武士刀,這把指揮刀可是宮本司令官親自賞賜給他的。
等待的時間格外的漫長,哪怕是外面的打鬥並沒有持續多久,但是對於塚田來說,像是過了一年那麽長,他心裡一直在咒罵著,手底下的這些警衛怎麽會蠢的連敵人都襲到近前都沒有人發出警示,還在咒罵著這些飯桶們居然會一槍都不放。
有那麽一刻的時間,塚田想著是不是要避開敵人的鋒芒,可終於響起的槍聲,一下就將他這個念頭給擊的粉碎。槍聲會將青藤嶺上的部隊迅速引來,自己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又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終於是再也聽不見有聲響了,塚田知道,最為關鍵和緊張的時刻來了,他不是個賭徒,可這一刻,他還是選擇把鬼谷和自己當作籌碼,來迎接這孤注一擲的賭局。
風聲像是吹著哨子一般的在山裡回響,帳篷的帆布被吹得嘩嘩作響,門簾也被風吹開了一截,借著火堆的光芒,塚田在黑暗中看到了兩個人的腳,也看到了地上橫七豎八的士兵屍體。
實施襲擊的只有兩個人?
塚田心頭湧起了疑惑,身旁的鬼谷看向了他,雖然沒出聲,但是他能夠感覺到鬼谷也發現了這一點。
兩個敵人在帳篷前停住了,他們沒有直接衝進來,這讓塚田有些意外也有些矛盾,他既害怕這兩個敵人衝進來,又擔心這兩個敵人會一走了之,畢竟當著自己和鬼谷的面殺了十多個天皇優秀的臣民和戰士,這事傳出去以後,他和鬼谷的顏面將會無存,可若是他們衝進來,以他們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殺死如此多士兵的身手,自己和鬼谷未必是人家的對手。
正矛盾間,忽地看到一個黑色的物事從門簾那竄了進來,塚田沒有開槍,因為在黑色物事挑開門簾的那一刻,他看到一片土黃色,這是皇軍士兵軍裝的顏色。敵人很狡猾,扔進來了一具自己士兵的屍體,用以測試帳篷裡面有沒有陷阱。
屍體將塚田和鬼谷藏身的桌子給砸破了,這桌子本就是就地取材做的很簡陋,被這重重一砸後,立刻就散架了,塚田和鬼谷倆人稍往邊上避了一下,可還是被碎木給濺到,盡管不是很疼,但還是成功地打亂了他們二人的節奏。
屍體被丟進屋後不到幾秒鍾,又有一團黑色物事撞了進來,這次塚田沒有再沉默,當先朝那黑色物事開了一槍,而另一側的鬼谷也在同時打響了手中的槍。
按理說,如此近的距離,以塚田和鬼谷的身手和槍法,敵人是不可能避開這致命兩槍。可偏偏的,又讓他失望了,那團黑色的物事似乎是料到帳篷裡還有人,並且裡面的人還舉著槍在瞄著一樣。
塚田和鬼谷都清楚那團黑色的物事就是敵人,但是他們怎麽都沒有想到,這個敵人竟然能夠在不清楚內裡情況下,閃過了自己二人開的這一槍。
塚田和鬼谷都是優秀的軍人,自然知道想要避開這兩槍的難度,他們倆都被驚呆了,甚至是忘記了手中的短槍是可以連續扣動擊發的。
好在前面的這個敵人雖然是避開了這兩槍,但是跟在他身後的那個敵人再也是避無可避,兩顆子彈都擊中了他,至於是傷到了哪,他們也無法確定。
被擊中的那個敵人倒下的同時,闖進來的那個敵人已然暴起欺向了鬼谷那一側,塚田想開槍,可又怕黑暗中會擊中鬼谷,槍口雖是指著那一邊,但卻一直沒敢擊發。倒是鬼谷連開了兩槍,從聲音中塚田可以聽得出來,這兩槍都擊中了那兩個敵人,可同時他也聽到了鬼谷的痛呼,接著又是一個重物掉到地上的聲音。帳篷裡很黑,看不清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麽,但塚田能夠感知到,自己這個從省城追隨而來的心腹手下,已是凶多吉少。
帳篷裡又恢復了平靜,仿似剛剛的一切沒有發生過一般,若不是敵人沉重且凌亂的呼吸聲提醒到了塚田,他甚至是以為進來的那個敵人已經和鬼谷同歸於盡了。
敵人的那個呼吸聲在帳篷裡很清晰,哪怕是外面的風刮的帳篷帆布嘩嘩作響,也沒能夠掩蓋住。這呼吸聲猶同是地府裡索命判官的勾魂聲一樣,讓塚田全鬼都起了雞皮疙瘩,這一刻他是真的恐懼和後悔了,他甚至是覺得,沒有等到青藤嶺上的部隊趕到這裡,自己就已經是那惡魔般的敵人手中的一具屍體。
“啪!啪!啪!”
塚田無法忍受住這勾魂般的急促呼吸聲,朝著聲音的方向連開了三槍,借著槍口那一閃即過微弱的火光,他終於是看清了敵人的模樣。
那人渾身都是血, 連臉上都滿是血跡,特別是光亮的時間太短,更是讓那人顯得極為的猙獰可怕。
塚田從未想到過自己會有這樣極度驚恐的時刻,他踏上中國的土地已經幾年,雙手沾滿了中國人的鮮血,只有別人怕他的時候,從來還沒有自己也會有膽戰心驚腿發軟的一天。那個敵人不是人,他是從地獄走出來的死神,惟有這樣的解釋,才能稍為讓塚田減輕一些自己內心的恐懼。
開出的三槍有沒有打中那個敵人,塚田已經不關注了,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從這個該死的帳篷裡出去。
沒等到塚田把這個念頭付諸於行動,那個惡魔般、死神般的敵人就已經撲到了他身前,緊接著塚田就感覺到臉上有個冰冷的東西劃過,痛感隨即就傳到頭皮上。
刀,一柄不完整的刀,那個敵人手上拿的的是一柄不完整的斷刀!挨了這一刀後,塚田不僅發現了對手使用的是什麽武器,他還發覺了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這個敵人業已經是強弩之末,他這一刀明明是要割向自己脖子的,可因為著傷勢過重和體力不濟的原因,割傷了自己的臉部。也就是說,自己用臉上的一道刀痕,換取了一條性命。
這一刀似乎是耗定了那個敵人的體力,沒有一擊致命後,他整個人都摔倒在了塚田的身前,久久沒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