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守府門前便是月城的主街道,此時已經站滿了人山人海一般的民眾,恐怕有數萬人之多,黑壓壓的一片,一眼望不到邊。
人們擁擠在一處,男女老少,有商人,有農民……
百姓墊著腳,伸長脖子,焦急地往縣守府張望。
見到寧軻出來,百姓臉上的興奮之色如同浪潮一般,以縣守府為中心,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
這次的參拜並非由官府組織,而是百姓自發前來,楚國百姓性情直爽,對寧軻這位縣守是發自內心的敬愛。
“寧軻——”
“寧軻——”
“寧軻——”
寧軻怔怔地一步步走出,百姓的高呼著寧軻的名字,歡呼聲不斷,聲浪一陣又一陣,直衝雲霄。
寧軻的目光掃過這些百姓的臉龐,從百姓的臉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們的感情,從千萬敵軍走過都心如止水的寧軻,在此刻亦是動容。
他的心緒悸動難平,一種被人承認、付出得到回報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一幅幅記憶的畫面從腦海中閃過,他從小被父母拋棄,童年飽受欺凌,直到十三歲那年被人帶入孤島實驗基地。
那時年少,他甚至以為這是改變命運的機會,發了瘋一般的訓練,在這群少年中,他還認識了自己唯一的一個朋友。
在第二關的試練,生死格鬥,他和朋友被故意分到了一組,只能有一個人活著……
自幼的遭遇造就了寧軻冷酷麻木的性格,對他來說,感情是異常奢侈的東西,他飽受人間疾苦,而在今日卻成為了萬眾矚目的英雄,這個起伏落差太大,讓他有一種在夢境般的不真實感。
百姓手提花籃,將籃子中的花瓣揮灑出來,成千上萬的花瓣在空中飛舞,伴隨著一浪接一浪、由衷的歡呼聲,整個織海縣宛如新生!
幾個百姓代表從人群中走出來,迎到寧軻面前,還未說話,先屈膝跪下。
他們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頭髮花白,布滿溝壑的臉上還帶著濃烈的笑,渾濁的雙眼卻已經是老淚縱橫。
“有大人坐鎮織海縣,是我大楚之福,是織海縣之福,更是百姓之福啊!”
隨著這幾人跪倒,身後數萬民眾也紛紛屈膝跪倒。
“寧大人,壯我大楚!”
“寧大人,壯我織海縣!”
寧軻還未回過神來,此情此景出乎他的預料,作為一個現代人,他何曾見過這種場面,內心依舊如驚濤駭浪一般久久無法平靜。
顧南輕輕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低聲道:“民心……”
寧軻心中一動,跨步上前,將幾名老者扶起。
他朗聲道:“諸位父老鄉親快快起身,往日蠻寇猖獗,連累百姓流離失所,痛喪親人,這是官府之過,是官府無能,現在由我擔任織海縣的縣守,寧軻在此向諸位父老鄉親立誓!”
“只要寧軻在織海縣一日,就不會讓蠻寇再踏入我織海縣半步!我定竭盡所能,保我織海縣太平,勵精圖治,恢復我織海縣往日榮光!”
說著,寧軻抽出身旁一名侍衛的楚刀,陡然插在腳下的青磚上。
隨著刀光一閃,青磚發出哢嚓一聲脆響,整個青磚頓時四分五裂,他松開握刀的手,楚刀依舊穩穩地插在原地。
“如若寧軻做不到,我誓如此磚!”
寧軻身上還纏著多處繃帶,重傷至此依舊如此勇猛,聽得他的誓言,城中百姓亦是一片嘩然。
“我等相信大人,大人威武!”
“大人威武!”
……
當寧軻回到府中的時候,外面的喧鬧聲依舊回蕩在耳邊,回音飄蕩在天空,久久不絕。
顧南一邊幫寧軻拆解繃帶,一邊笑問道:“寧大哥感覺怎麽樣?”
寧軻總算是平複下心情,搖頭一笑,道:“剛才我真的差點就策馬揚鞭,率兵殺到胡赫草原去了。”
寧軻暗暗心驚,顧南讓他鼓動百姓,自己反倒差點被百姓所鼓動。
稍作平靜之後,寧軻對顧南道:“小南,下令讓施傑等人過來府中議事。”
“好。”
寧軻換上那身黑色錦衣,坐在大廳中央,呂磊、陸天、林言、施傑、傅雪等人分坐兩邊。
看到寧軻已經沒事,眾人也紛紛松了一口氣。
林言拱手道:“大人,邯城內所有的建築和工事防禦全被被大火焚毀,今日剛把戰場打掃清理完畢,大人,邯城已然無法再作為一個城池,後續怎麽處理?”
寧軻沉思一會兒,道:“短時間肯定沒法住人了,而且邯城與胡赫蠻邦接壤,百姓在那裡居住也不安全,索性便將邯城打造成一個軍事要塞,作為我大軍的軍營。”
他又對顧南說道:“小南,織海縣的情況你最清楚,現在大敗蠻兵,織海縣人口恐怕會開始大量增加,你尋一處臨近月城的地方,作為新的城池。”
顧南和林言拱手應是。
陸天有些氣憤地說道:“大人,郡守袁才在這次抵禦蠻寇中,一兵一卒都未增援過來,我們何不向王廷告他一狀?”
寧軻搖頭道:“他還有用,到時候我會親手殺他,你不用急。”
陸天點了點頭,換做別的人來說這句話,他可能認為是在怕袁才,但寧軻這樣說,陸天便乖乖地耐住性子。
誰都有可能怕袁才,但寧大人絕對不會怕他。
從眾人的口中,寧軻詳細地了解這次的戰損情況和戰後事項安排,總的來說,這次的勝利算是極其寶貴的。
寧軻朗聲道:“這次抵禦蠻寇,諸位功不可沒,各有賞賜!”
眾人起身,拱手施禮:“多謝大人!”
“任軒。 ”
任軒坐在角落,寧軻瞥見,便叫了他一聲。
任軒連忙起身施禮:“屬下在!”
他的臉色看起來平靜,其實心裡隱隱有些不舒服,明明這次功勞最大的人是他,但是寧軻卻將功勞放到了眾人的頭上,更是點名讚賞顧南率領伏兵有大功。
要知道,顧南幾乎沒做什麽,伏兵是由他一手指揮的。
任軒心裡有些憋屈,但又不敢跟眾人爭功。
任軒的表情被寧軻盡收眼簾,他是故意忽略掉任軒,借此打磨他,未免讓他心高氣傲。
寧軻悠悠說道:“你是不是怪我忽略了你的功勞?”
任軒一怔,低頭道:“屬下不敢!”風雨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