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軻回歸織海縣,眾人的主心骨也總算是回來,紛紛齊聚縣守府,匯報這一次的戰況。
寧軻坐在大廳的首位,他環顧眾人,卻發現少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呂將軍呢?他負傷了嗎?”寧軻沉聲問道。
呂磊作為每次議事的杠精,寧軻沒見到他,還真有些不習慣。
聽聞寧軻的問話,眾人面面相覷,低頭歎息。
寧軻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便看向任軒,他是這次邯城的主帥,任何事情都由他決定的。
任軒起身,拱手道:“回大人,呂將軍在邯城圍困之時,和陸將軍一起,率領一萬弟兄潛入蠻兵陣營,成功燒毀他們的糧草,在這一次的抗戰中,功不可沒!”
寧軻點頭,道:“斷敵後路,此乃大功,當賞!”
寧軻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沉聲道:“只是呂將軍現在人在何處?陸天,你來說!”
陸天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他跪地悲戚地說道:“大人,老呂他……他為了掩護我和第二軍團的五千兄弟撤退,甘願留下來斷後,老呂他已經陣亡了!”
寧軻一怔,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他對呂磊不甚喜歡,呂磊行事刻板,謹慎到了保守的地步,每次他提出方案,呂磊總是覺得風險太大,要來阻攔。但不可否認的是,呂磊是一個稱職的好將領,他之所以每次要反對寧軻的意見,不是為了逞能,而是他心系寧軻和麾下將士的安危。
呂磊一死,恐怕以後再也沒有人敢無畏無懼地諫言了。
任軒拱手道:“大人,呂將軍深入敵軍,斷敵後路,為蠻兵迫撤立下大功,更是甘願犧牲自己掩護我軍兄弟撤退,任軒請求大人能夠追封呂將軍和那五千將士,他們是我們織海縣真正的勇士!”
任軒作為織海軍的主帥,如果不是他的命令,呂磊和陸天也不會去偷襲蠻兵糧草,呂磊自然是有大功,但任軒也有一定的責任。
偷襲蠻兵並沒有問題,也的確起到了效果,否則西卡努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就撤兵。
但呂磊的犧牲卻是有些始料未及,任軒這番話通篇都在表彰呂磊,倒是將他自己摘得一乾二淨。
寧軻深深地看了任軒一眼,任軒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趕緊低下頭去。
寧軻輕歎一聲,問道:“呂將軍的遺體找回來了嗎?”
任軒支支吾吾地說道:“將士們已經在蠻兵大營尋找了兩天,沒有發現呂將軍的遺體,只是……找到了他的長槍。”
“啪!”
寧軻一拍桌案,茶杯上的蓋子都被震得飛起,掉落在桌面上,哐啷地直轉。
眾人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寧軻氣急,怒道:“你們連遺體都找不到嗎?!”
眾人不敢接話,紛紛垂下腦袋。
寧軻心裡像是堵了一塊石頭,火氣無從釋放,連他也分不清楚是為呂磊的死而生氣,還是因為找不到遺體而生氣。
好一會兒,寧軻才說道:“寬慰好呂將軍的家人,撫恤金不可怠慢,發公文全城宣揚呂將軍的事跡,追封他為第一軍團的榮耀將軍。”
“大人英明!”
陸天哽咽道:“老呂臨死前曾囑咐過我,若見到大人,就告訴大人,他呂磊沒有辱沒楚軍的威名,能在大人手下做事,是他最大的榮幸。”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歎息,以袖拭淚,哪怕是寧軻,也感覺一陣心酸。
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
這時,顧南起身道:“大人,這一次我們織海縣以一己之力硬抗蠻兵二十萬大軍,近半的將士傷亡,之前發送到郡裡的請援,依舊石沉大海,郡守更是一兵一卒未派,倘若郡守能派軍前來支援,我們何須抵抗的這麽辛苦,呂將軍又怎麽會戰死?”
顧南現在提出這一番話,就像是一根導火索一般,瞬間將眾人的情緒點燃,尤其是陸天,更是一副拔刀就要斬了袁才這個狗官的模樣。
寧軻看向顧南,微微皺眉,一直以來顧南都建議他和袁才井水不犯河水,怎麽現在又突然挑撥起眾人的情緒來?
顧南注意到寧軻的目光,輕輕點了一下頭。
陸天拍案而起,怒道:“大人,我們在前線拚死拚活擋住這些蠻兵,而袁才這個狗官連一兵一卒都不增援,躲在安州花天酒地,如果不殺了袁才這個狗官,又怎麽對得起老呂,又怎麽對得起這數萬將士的犧牲!”
此言一出,林言、施傑等人也是紛紛附和,群情激憤,眼看著昔日的戰友慘死在戰場,而袁才還在紙醉金迷,換著法子剝削他們的軍資,眾人哪裡還吞的下這口氣。
特別是陸天和林言等老將,更是恨不得將袁才大卸八塊,如果沒有寧軻,恐怕他們今年連過冬的棉衣都沒有,這一切都是拜袁才所賜!
“大人,帶我們一起殺了袁才這個狗官吧!”
“殺袁才——”
寧軻沒有說話,但眼睛卻在冒著精光。
他也忍了袁才很久,礙於時機不成熟,這才留著他,他身為縣守,帶著手下將領去殺郡守,這事足以捅到王廷上面去,一旦殺了袁才,也就徹底宣告他和王廷的決裂。
顧南深知寧軻所想,她沉聲道:“諸位,郡守不比普通官員,袁才是一郡之主,一旦殺了袁才,王廷肯定會下令調查,到最後只會怪罪到寧大人的頭上!”
陸天起身道:“殺袁才是我陸天一人所作所為,請大人革去屬下軍職,此事跟大人沒有絲毫關系!”
說罷,陸天竟是準備轉身離去。
寧軻怒道:“你給我回來!”
陸天怔怔站住,跪地叩首,淚流滿面。
寧軻沉聲道:“諸位皆是我的兄弟,袁才害死呂將軍,害死我織海縣四萬將士,此仇我必報!袁才的頭顱我定親手砍下!”
眾人紛紛附和:“大人威武!”
顧南目光深邃,環繞眾人,沉聲道:“殺袁才,勢必跟姬鏡王廷走上對立面,到時候我們該如何自處?”
眾人的情緒早已被點燃,施傑適時地說道:“那我們就自立為王!我們效忠的是寧大人,不是姬鏡,更不是什麽狗屁恆國,我們是楚人,祖祖輩輩都是楚人!”
任軒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轉,他接著附和道:“施將軍說的沒錯!姬鏡王廷本就對我們織海縣不管不顧,若不是大人帶我們一路走來,織海縣恐怕還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們是楚人,不是什麽恆人,姬鏡弑君篡位,賣國求榮,吾等羞與他為伍!”
在座的不僅有各軍團長,還有手下的千夫長,眾人一腔熱血都被燃起,紛紛道:“吾等願意追隨大人,與大人同生死,共進退!”
軍人之間的感情純粹, 寧軻對敵人殘忍,對自己人卻是好得沒話說。
殺袁才,反姬鏡,複大楚,這是軍心所向。
眾人紛紛表態,只要寧軻肯帶著他們,他們就敢跟王廷宣戰。
寧軻站起身來,抽出唐刀,猛然一刀劈下,將座下的實木椅子劈成兩半。
“我誓殺袁才和姬鏡,為死去的大楚將士報仇!”
寧軻的表態將眾人的情緒推到了巔峰,他們之間的關系也從同僚上下級轉變成為主公和家臣的身份,正式宣告寧軻勢力的獨立。
楚國各地的反叛勢力有不少,但沒有哪一股可以跟寧軻勢力相媲美。
“主公——”
“光複大楚——”風雨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