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來之前,賈詡便去找到了曹操,問了他此事的來龍去脈。
曹操說:昨夜他按照學院規製按時值守宵禁,路過張梁房間並未察覺任何異樣。
可當他走過去很遠再回眸,火勢已成禍患,無法控制。
賈詡對這個說法沒有任何疑問,因為曹操在這件事上完全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
房間內,炭火被燒的很暖,火盆裡的紅碳綻放著火星。
年紀大了之後,賈詡越來越不勝寒冷,即便剛剛入秋,取暖和地龍便已經燒起來了。
來到屋中小坐,拿起那杯所謂的“酒”飲下,許邵的眉頭皺起,苦笑問道:“為什麽是茶?”
“花開會敗,酒過斷腸,還是喝茶好。”賈詡簡短的回答。
不一會,死者的屍體也被抬到了賈詡屋子內,那一幕白布之下,露出漆黑燒焦的手臂。
很多人對死人都是有偏見的,怕衝了死者忌諱,沒有人願意與死者接近,除非靠接觸死人來吃飯的仵作等人。
“人是怎麽死的?”許邵遠遠盯著屍體,面不改色。
賈詡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反正不是燒死的。”
許邵心神一顫。
賈詡蹲下,乾淨利落的扯掉屍體上的白布。
黑色的灰塵紛紛揚起,在縫隙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
死者的頭髮毛皮已經完全毀壞,嘴唇緊閉著,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
只有的一雙眼死死的睜開,仿佛在傳達著什麽。
死不瞑目!
“祭酒相不相信我?”賈詡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不放過口腔和和鼻孔,開玩笑一般說道。
許邵看不出任何端倪,但直覺告訴他這不是一次簡單的縱火,也許張梁死前知道什麽。
“當然相信,你這老家夥可比仵作更可怕,可你相信同學們所講述的嗎?”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他嘴角勾起一眸陰冷的笑意,繼續說道:“但我知道曹操完全不會騙我,按他所說:他路過張梁房間沒發現異樣走出很遠火才燒起來,就說明這是一場故意縱火案,而且縱火一定是學宮內部的人,他知道學宮宵禁的時間點和機制。”
描述很有道理,學生值班宵禁,本來就是做做樣子,就算是有問題,也很難發現。
但作案者似乎在顧慮著什麽,非要做到滴水不漏,不曾想卻陰差陽錯被賈詡抓住了把柄。
可行凶者究竟是誰?
學生、先生、隱藏在學宮暗處的諸侯勢力都有可能---
“你來看!”賈詡擺了擺手,拉著許邵蹲在屍體旁,“死者皮表燒傷嚴重,說明很早就在裡面,可若他是被火燒死的,嘴裡和鼻孔一定因為大口呼吸而變得烏黑,可死者的鼻孔不僅很乾淨,嘴裡除了黑色也沒有其他顏色,這就說明死者死在了火災前面,並排除了中毒死亡的可能性。”
沒錯。
起火現場會產生大量的濃煙,為了活下去必須保證呼吸,這就需要比常人更加急促的呼吸頻率。
如果毒從口入,嘴裡會有少量殘留藥物,時間過長便會起反應,舌苔和內腔產生些微色變,常態是偏黃。
賈詡的描述,與屍體表征並無二致,許邵聽得很仔細,沒放過任何紕漏和小細節。
相反,他還發現一些問題:“宵禁只是提醒學生睡覺,那個時候很多學生都是沒睡的,如果是感官和身體都正常的話,從發現火起便往外跑,完全有可能生還。
” 如花似玉的年紀,是沒人拿生命去開玩笑的,如果起火了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也印證了賈詡的推證。
死者在火前就已經死亡。
“火是從外面燒起的嗎?”許邵又問。
“非也,昨夜大霧,外牆和屋頂都十分潮濕,有些地方還掛著水珠,很難點燃,再者來說,短短一刻鍾不到便火勢滔天,一定是有利於燃燒的原因。”
“學生宿舍內部燈的位置是固定的,禁止亮度原因私自剃燈芯,即便裡面堆滿了竹簡書籍,也不會點燃。”
“對,也就是說有人提前進入到了張梁的房間,殺死了張梁,又從裡面放火,才導致他的宿舍變為灰燼塵土。”
“凶手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許邵揉了揉眼眶,感覺很疲憊。
主要是心累!
賈詡站起身,雙腿蹲的有些發麻,他一面捶腿一面說道:“也許是為了掩蓋什麽,也許是為了栽贓陷害,也許沒有任何目的只是有這樣的癖好!”
尼瑪,有這麽特殊的癖好嗎?這完全就是變態好嗎?
“文和,不如由你去查此案吧?”許邵用試探的口吻問道,嘴角勾起一抹誠懇的笑意。
這個老家夥心思縝密不減當年啊通過一具屍體就看出這麽多問題,足見城府之深,能力之強。
這個問題讓賈詡的動作停頓了一段時間,良久,他擺手道:“老了,不行了,會遺忘很多東西也會忽略很多細節,就算祭酒大人不在乎,老朽也怕搞出冤假錯案,到時候我可就要晚節不保,哈哈哈---”
他說出這樣的話,便是故意推脫的原因了。
若是你賈文和不敢去查一件小小的殺人案,那為何天下儒士皆以你為榜樣?
不會是因為你長得黑吧?
許邵想想,約莫可能性不大。
“若是文和都不能堪當大任,我還能去指望誰?”許邵說道,他在挽回那最後一絲讓賈詡掌案的可能性。
學宮的宗旨就是為帝國培養人才,到頭來連個查案的都沒有,豈不是向世俗證明我黑白學宮就是徒有虛名?
許邵的長處是識人,他能擢升很多少年入宮學習,卻無法和死人打交道;
江東的張昭是算術老師,心算速算倒是很快,查案似乎和理性思維很不沾邊;
崔琰呢?名聲高奇、品德高尚,對帝國史了如指掌,除了這些,並沒有查案先例。
拋去這些先生,剩下的也就無需多說了---
許邵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學宮之內確實找不出能接此案的先生。
“祭酒大人,我舉薦一人,定能撥雲見霧,解開重重謎題。”
許邵眼前一亮,問道:“誰?”
“楊修楊德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