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對大夏子民的意義,除了團聚之外,還有另一層尤為重要的意義,那便是對先祖的緬懷和祭奠。
正如趙禦曾經所言,大夏人族不拜鬼神,不信神佛,隻祭奠先祖,緬懷先烈。
作為大夏主宰的趙氏一族,人丁稀少,只有寥寥幾人,而作為如今當之無愧大帝的趙禦,每一年年關的午後,都會前後前往兩個地方。
第一是位於神京城外的景陵,那裡埋葬著前太子趙景以及老太后,而第二個地方,則是光州廣域城青衣巷的老宅,以及城外後山的小山包。
因為那兒是趙禦母親的入土之地。
其實有些記憶,不會隨著時間的向前流逝而變得模糊,反而會越來越清晰,就如同此時坐在馬車,行駛在青衣巷漫天黃葉之下的年輕帝王,其腦海裡所浮現的那道溫柔且堅強的身影,在時間的沉澱之下,被勾勒的愈發清晰。
“破啊,娘小時候常常和我們倆說,光憑一把傘,哪怕能躲過一陣瀟瀟冷雨,也躲不過整個雨季,因此便需要互相扶持。”
馬車穩穩停靠在青衣巷門口之後,趙禦的聲音便接著響起,隨後梁破點點頭,極為罕見的開口道:
“陛下,我想阿娘了。”
“朕也想。”
帝音落下,趙禦掀開簾子走下馬車,張手撕開傳送卷軸,帝袍飛舞的身軀,連同梁破光頭鋥亮,魁梧的身軀,緩緩消失於直衝天際的傳送之花之內。
從始至終,年輕帝王和梁破二人,就如同於狂風暴雨之下撐著傘的二人,相互扶持,不離不棄。
大日西斜,神京城天穹上空,於年節每個時辰向外綻放的煙花,再一次齊齊盛開,且更為絢爛,而比煙花的轟鳴聲還要熱鬧的,便是家家戶戶傳出的歡聲笑語。
誠然,家族越龐大,人口越多的人家,一到年節便越熱鬧,而比較之下,一些院廣人稀的大戶人家,反而顯得有些冷冷清清。
“二姐,其實我不喜歡年節。”
魏國公府後院,一道帶著些許低落的聲音,自鬱鬱蔥蔥的樹木之間響起,隨後徐浩眯起眼睛,任由上方的斜陽灑在自己年輕的面龐之上,繼續開口道:
“平時也就罷了,每到年節,家裡永遠就只有這麽幾個人,好似就在時刻提醒我們,你一直孤獨。”
徐浩的話音落下之後,一旁身影修長的徐瑾,將低垂的目光抬起,回應聲傳出:
“今年爺爺在,已經熱鬧很多了。”
語畢之後,徐瑾轉過頭,注視著一旁弟弟愈發成熟的臉龐,繼續開口道:
“咱們紫竹巷的眾子弟都說好了,吃完年夜飯後會在咱們府聚上一聚,黑皮和簫遠等人都會來。”
此言一出,徐浩的臉上露出了些許興奮之色,提高了不少的話音接著傳出:
“自從數年前的北海血戰之後,咱們這些紫竹巷的子弟們紛紛各奔東西,許多人整一年都沒有見到過一面,我正好想要看看,黑皮這個家夥的修為,有沒有長進。”
“黑皮加入了蠻荒軍,短短一年之內,已經晉升為校尉,徐浩,你現在還不夠人家一隻手打的。”
徐瑾不緊不慢傳出的聲音,直接潑了徐浩一盆冷水,隨後其抬手拍了拍後者的肩般,柔和了不少的聲音緊接響起: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咱們修行者的每個階段都不相同,也並非都是平穩上升,不同的階段,有不同階段要做之事。
“黑皮的年紀正是最厚積薄發的階段,而你,年紀還小,尚且處於積累階段,不可相互比較。”
說完之後,徐瑾抬頭,望著面前幾乎要完全沉入地平線之下的大日,帶著疑惑的聲音傳出道:
“待會紫竹巷子弟們前來,也不知大姐參與不參與。”
“大姐一向隨和,若是晚上宮中無召,應該會來的,對了,大姐呢?”
徐浩這疑問聲落下,徐瑾繼續邁步走向前方,回應聲響起:
“大姐還在後山陵墓那兒,你應該知道的,父母出事那年,你我還小,因此連記憶都有些模糊,但是大姐不同,她對於父母的記憶深刻,因此大姐對父母的感情很深。”
話音落下,魏國公府的姐弟倆齊齊歎了一口氣,緊接著在一聲聲煙花綻放聲之下,姐弟倆有些形單影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面積極廣,卻無寥寥幾人的大道之內。
如果說論整個神京城,在年節時,誰顯得最為落寞,那麽只有一個老人和三個年輕人的魏國公徐家,可以排進前列。
冬日的神京城,一旦大日有了沉入地平線之下的苗頭,這天地在須臾之間,便會直接陷入黑暗之中。
但是夜晚,才是年節真正的模樣!
整個神州浩土的廣袤天穹,在入夜之後,完完全全被絢爛煙花所充斥,五顏六色的彩光,遮天蔽日,不但將天穹上方的星辰都全部掩蓋,還與地面之上的萬家燈火,交相輝映。
這無疑是壯觀無比的景象,因為無論是天上星辰,還是地上人間星海,都是大夏子民無上之傑作。
雖說人力有窮盡,但是一旦以集體之力,創造出堪比天工的偉大壯舉,所帶來的震撼,更直抵人心。
於道道煙花綻放之下, 鎮羽公府後院,一道修長的倩影,靜靜站立於一座陵墓之前。
色彩斑斕的煙花流光,映照在徐晴精致的臉龐之上,也使得少女此時眸子內的憂思,顯露無疑。
少女憂思無人知,只在夜深人靜時。
其實自從加入天輝軍以來,身為天輝軍指揮使的徐晴,便再也從未在其余人面前露出過任何類似情緒。
因為在所有人面前,她是沉穩非凡,果敢冷靜的風行者!
作為代天行輝的禁忌者,其要像烈日般強大,誅殺一切邪魅。
天輝大日從不會展示自己的脆弱,除非是漆黑無光,無人可見的夜晚。
“轟轟轟!”
耳邊此起彼伏的煙花盛開聲繚繞,隨後徐勝魁梧的身軀緩緩出現在徐晴背後的陰影之中。
他注視著自家孫女忽然間變得很瘦弱的背影,滿眼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