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長夜,臨朽欲明。
神京城一座高大的閣樓之上,漫天的細雨,伴隨著吹拂而來的風,打在閣樓的窗上,發出一陣陣劈裡啪啦的輕響。
按照往常, 這盛夏的雨後黃昏,正是閣樓內的上學堂的小家夥們,最容易打瞌睡之時,但是今日不同,每一位稍顯稚嫩的少年少女們,皆將眼睛睜的老大,豎起耳朵,聽台上的先生講述:
“最後的最後, 扶搖大帝陛下勝天半子,拯救整個紀元於傾倒之間,這才有了如今安定太平的盛世!”
老先生說完之後,下方學子們面容之上的表情極為精彩,震撼者有之,眉頭緊縮者有之,還有一部分小家夥們,雙目泛紅,眼中甚至有著淚水閃爍。
時間總是那麽的令人難以抓住,因此很快,放課的鍾聲,便響起於綿綿細雨之下:
“咚,咚咚!”
隨後案桌之後盤坐的老先生,將頭抬起,望著下方一雙雙起伏閃爍的眼睛,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開口道:
“到放課時間了, 各位回家吧,外頭下雨,打好傘,走路慢些。”
這道蒼老平穩的聲音落下,下方的學子們雖然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站起身來,對著前方恭恭敬敬的行一禮,齊齊開口道:
“謝過先生!”
聲音傳出,這些小家夥們開始收拾起東西,一窩蜂的向外湧去,這些孩子們畢竟還是頑皮心性,因此很快便跑了個沒影,隻留下案桌之後的老人,獨自端坐。
此時老人的眼眸裡,有著濃濃的回憶之色起伏,就好似原本已經變得頗為平靜海面,驟然間因為某種契機,而再次變得洶湧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老人是位女子,泛著銀色光澤的頭髮整個向後盤起,縱橫交錯的臉上, 隱隱還有曾經那無比絕美的模樣,可見其年輕時,是何等的風華絕代。
閣樓,黃昏,老人。
此時的場景,透露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接著老嫗將面前案桌上擺放著的書籍收起,露出了封面上龍飛鳳舞般寫著的數個大字:
《大夏夢華錄》。
“這麽多年了,這一切確實好似一個夢。”
下一息,喃喃的聲音,於老嫗的口中傳出,接著老嫗抬手輕輕一抓,竟然抓出了一壺酒,手腕一抖,便拔開酒壺,隨後濃鬱的酒香,便直接彌漫於整個房間之內。
“今日,當浮一大白。”
下一息,帶著唏噓的聲音,於老嫗口中傳出之後,後者仰頭猛地灌上一口手中烈酒,頃刻間,一壺好酒便已經完全下肚。
“這玄天酒,還真是烈!”
飲完這一壺烈酒之後,老嫗將手中的酒壺放下,聲音繼續向外傳出:
“小家夥,出來吧,鬼鬼祟祟的。”
此言一出,閣樓的大門之外,驟然間響起了一陣窸窣聲,隨後一個小姑娘的腦袋探出,呵呵一笑,下一息,或許是房間內的玄天酒酒香太過刺鼻,使得這小姑娘隨後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隨後老嫗見狀,於案桌之後站起,一邊邁步向著屋外走去,一邊開口道:
“這會兒都放課了,你也不回家,有何事?”
谷稙
語畢,老嫗來到小姑娘的身邊,抬手摸了摸後者的腦袋,便聽小姑娘脆生生的話音響起:
“徐奶奶,剛剛聽您說了夢華錄的故事,我還是有點疑問,想問問您,所以不舍的回家。”
“你有什麽疑問,說來聽聽。”
老嫗的回應聲傳出,前者邁步走出屋外,頓時一股綿密的微風,裹挾著細碎的雨絲撲面而來,隨後老嫗身後的小姑娘,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開口回應道:
“徐奶奶,您之前說咱們原本負責天地輪轉的三輪大日金烏也被毀滅,天地便陷入了無盡黑暗之中,那麽咱們此刻頭頂之上日夜輪轉的大日,又是什麽存在?”
“你很聰明。”
小姑娘的詢問剛剛落下,來自老嫗的聲音便緊接著響起,接著後者沒有太多猶豫,直接開口道:
“咱們現在頭頂之上的煌煌大日,是咱們大夏武後所化,因為同為趙氏一族的武後殿下,能夠化作不死鳳星辰,高掛虛空之上,為整個神州浩土,提供無窮無盡的光和熱!”
老嫗的回應聲落下,得知真相的小姑娘,嘴唇張開,露出了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隨後其好似想到了什麽,又張嘴開口問道:
“那麽徐奶奶,您說這最後一戰之中,陛下是和混沌死母幾乎同歸於盡,那麽他又是怎麽活下來的?”
“這就不得不說是所有子民的功勞了。”
老嫗開口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追憶,接著蒼老的聲音繼續開口道:
“因為在最後的最後,所有的子民,一起用生命之力,為陛下續了命,因此這場大戰進行到了末尾,陛下擁有的其實是五條命!”
五條命這三個字一出,小姑娘臉上的驚駭之色更濃,久久難以言語,隨後她的耳畔,老人的聲音繼續響起道:
“當然,如此做的代價便是從此之後,人族的壽命將通通不過百年,從此之後,世間再無通天徹地之人物!”
說完之後,已經白發蒼蒼的徐晴,將自己的目光抬起,穿透了前方整個神京城的雨幕,好似看到了神京城最中心的那座白帝宮。
白帝宮內,同樣建了一座高樓,高樓的平台之上,斜斜的坐著一道身影,身影旁邊散落和擺放著一地的酒壺。
酒壺裡的酒都被飲盡,而每一年的今日,這座白帝宮的主人,才會讓自己醉入夢想,不省人事。
“這麽多年了,陛下,你還是不願讓我靠近你。”
下一息,喃喃的聲音於老嫗的口中的傳出,而或許是聽到了老嫗的言語,帝宮高樓斜躺著的帝影動了動,隨後睜開了烏木般的眼眸,緩緩坐起了身軀。
刹那之後,站直身子,還有些醉意的大夏帝王趙禦,撫了撫額頭,好似自言自語,又好似開口回應: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朕在等禦花園內的那顆茶樹開花。”
話音落下,趙禦低頭往向下方,隨即直接露出了濃濃的不可思議之色,隨後便是一臉狂喜,甚至連鞋子也顧不得穿,直接衝下高樓,同時帶著激動的聲音,向外傳出:
“開了,朕的胭脂花終於開了!”
日暮酒醒人已至,漫天風雨下西樓。
今夜,全大夏的茶樹都悄悄的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