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嫻靜的下午,特高課課長辦公室內電話鈴聲的響起,打破了原本死一般的靜默。梁義笙接起電話不說話,電話那邊很快傳來了藤原惠子的聲音。
“警察局那邊已經開始了行動,我們要找的人,找到了……”
當藤原惠子報出那個人的名字的時候,梁義笙的臉色刹變。他沉寂了很久,臉上的肌肉也在充滿激烈的顫抖著。
“已經確定了嗎?”
“是的,在薛錦城提供出的我們雙方面自家同志的名單之中,柳希若唯一沒有派遣任何人盯著的人就只有她而已。”
“這個消息太震撼了。”梁義笙難以置信的輕歎了口氣:“這件事情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確定你的判斷是正確的嗎?”
“沒有精準的判斷我也不會給您打這個電話的。”藤原惠子的聲音充滿肯定:“我已經借機會潛入過去她的家了,之後在她家裝有照片的相框裡發現了我方第三戰區的機密布防圖。上面標注重點明顯,可能是最近才獲取到的最新情報還沒有來得及送出去。”
“嗯……”
梁義笙沉默,目光中卻透出一抹憂傷。
“處座,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梁義笙輕歎了口氣,此時還是有些心有余悸。但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聲音也變得嚴肅了起來:“調查一下,誰舉薦她進入的我黨。一個一個的排查,一個都不許漏掉。這一次我們要徹底肅清我們的內部,不留下半點兒的隱患。”
“是。”
藤原惠子回應堅定。
“需要秘密處決她嗎?”
“你做的工作太多了,不能再分。”
“可是這件事……”
“我親自解決。”
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梁義笙便充滿決絕的掛上了電話。
郵局裡,安若曦換上一身郵遞員的服裝準備出發開始一天的工作,然而她的內心卻並不顯得平靜。早晨的時候自己就接到了胡子的秘密指示,說最近幾天自己這邊的同志很多人包括自己在內都又被人跟蹤盯梢兒的跡象。秘密指示提醒安若曦保持靜默,然而讓她感覺到擔心的原因卻並非在於這個,而是在於自己的身邊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監視自己眼線的盯梢行動。
她正在為此感到奇怪,剛剛走出郵局大門就發現一個男人的背影有些充滿詭異並且不只是在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這……”
“別做多余的動作,會被人懷疑的。”
男人的聲音很低,不禁給安若曦以心驚膽裂般的感覺。
“梁,梁先生。”
“跟我出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梁義笙的聲音冷若冰霜,使得此時的安若曦在自己的心中莫名萌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好,我去換件衣服。”
“不必了,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
安若曦身體一個淒厲般的顫抖,同時也感覺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就這樣頂住了自己的後腰。是手槍,而且還帶了消音器。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此時梁義笙充滿深邃的目光,仿若無盡的深淵讓她完全看不到底……
不久之後哈爾濱郊外的荒野密林之中,多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安若曦充滿安靜的躺在地上,整個人就像睡著了一樣。脖子上一道暗紫色的勒痕,是讓她最終斃命的唯一傷口。而以勒痕的形態來看,凶器無疑是一條堅實而不算太過於粗壯的麻繩。
梁義笙蹲坐在地上,
整個人都有些充滿無力的靠向身後粗壯的樹乾。他點起一支煙,在死一般寧靜的密林就這樣默默的噴雲吐霧。目光深邃依舊,只是在此時抬頭凝望有些漆黑的蒼穹的同時,不禁在過往那些充滿珍視且歷歷在目的回憶中透出一股淺淺般的憂傷來。 寂靜的密林逐漸向起輕捷但卻充滿穩健的腳步,梁義笙多加理會,而是充滿嫻靜的繼續抽著手裡的香煙。香煙已經過半,正如此時的他充滿褶皺的臉上已經布滿歲月留下的滄桑。
“我沒想到您會親自出馬。”
“出了事情,總要有人去解決的。自己做乾淨利落,也放心……”
曹薇茵一身便裝,目光顯得有些凝重。看著梁義笙此時的樣子,不覺有些苦澀湧上心頭。
“其實……”
“她是我親手培養出來最優秀的學生之一,也是我曾經的驕傲。”
梁義笙打斷了曹薇茵的話,之後若有所思的再度沉淪了一下,目光中的憂傷也由此化作天際間的一縷漂浮而過的清風。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刀鋒一般的堅韌與犀利。
“您一直都很信任她。”
“但她辜負了我的信任。”梁義笙聲音堅決,卻很快再站起身沉默了一下之後,臉上不禁露出了自嘲般的淺笑:“其實不應該說辜負,只能說人各有志吧。與其說是我沒有教好她,倒不如說是我害了她。”
梁義笙這樣說的同時,憂傷的目光也浮現出一抹淺然般的自責。
曹薇茵不說話,對於梁義笙的陳述此時的她最好的選擇只是做一個充滿安靜的聆聽者。她知道梁義笙需要宣泄內心之中的情感,畢竟或許除了藤原惠子之外,安若曦是另外一個受到梁義笙如此重視的學生。
因為信任,安若曦承載的使命也更加重大。和中國共產黨安插在軍統局內部的薛錦城身份類似卻又恰恰相反,安若曦是梁義笙為了方便自己的雙重身份而安排在中共方面重要的直屬對接人。除了安若曦,中共方面沒有人知道梁義笙除了軍統局處長之外的另一重身份。
他是軍統局的處長沒有錯,同時也是中國共產黨駐東北哈爾濱聯絡情報站的最高指揮官。代號,變色龍。
“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梁義笙第一次擺出真實的面孔,也第一次如此誠懇的面對一個人。
“她為什麽要背叛我們?”
“這個問題我也曾問過她。”
“那麽她的回答是……”
“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我。您愛您的國家嗎?我說愛,而她回答是她同樣如此。”
“她是日本人?!?”
梁義笙沒有從正面做出回答,只是一聲苦澀般的歎息。
“身處戰爭時期,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選擇。有些選擇因為信仰,有些則迫於無奈……”
梁義笙目光深邃,再度抬起頭的時候態度也變得再度嚴肅起來。
“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
他聲音低沉,似乎很不願意繼續深化這個問題。
“最後一個。”
“嗯,你說。”
“您是‘九尾狐’嗎?”
曹薇茵的聲音很輕,卻在凝視著梁義笙的同時,臉上透出意味深長般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