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周瀚想安分,別人卻不這麽想。
周瀚正百無聊賴的等著呢,卻聽見一道略帶酸意的聲音從那邊傳來,“鄒兄,這是哪裡來的好大的奶味啊,別是來了什麽乳臭未乾的小子吧。”
周瀚扭頭看過去,霍愷正用手掩鼻,在那裡使相呢,旁邊鄒兗瞟了他一眼,沒識他這茬。倒是其他幾個仕子在一旁低著頭,嗤嗤地笑。
周瀚回過頭,也不看霍愷的方向,朗聲道:“這是誰家的老別古啊,酸,酸得倒牙了。”說著,還擠眉弄眼地做出一副酸了牙的表情,挑釁地看了霍愷一眼,這下笑聲更大了。
“你!”霍愷一時說不過他,隻得咬牙切齒地轉向其他人,“笑什麽笑!有什麽可笑的!”看他們都不再笑了,霍愷又轉過來衝著周瀚冷笑著說道:“你不要得意,趁著能說多說兩句吧,霍家可不是你能指摘的。”
霍愷故意把話題引向霍家,隻要周瀚敢說霍家一字不好,便可以借霍家本家之手除掉周瀚。
霍愷心裡很清楚,就算周瀚指著鼻子罵自己,說到底也是他們兩個人的事,霍宛是不會管的,但若是沾帶上了霍家,那便是打霍家的臉,二爺爺肯定不會置之不理,自己再在旁邊添油加醋幾句,嘿嘿,保管讓他丟官罷職,到時候他周瀚一個沒有官身的平頭百姓,還不是任自己揉搓,霍愷心裡想的挺好,面上也舒展開了。
以周瀚的聰明才智,怎麽可能不明白霍愷心裡所想,他從容應道:“我久聞霍家乃當世大族,名德並行於天下,族中之人個個莘華精粹,為人中之龍鳳。”
霍愷聽周瀚這麽說,以為自己一提起霍家他便怕了,要奉承自己幾句,不免有些得意地掃了一眼鄒兗,那意思自己可是要比你先出風頭,為霍家掙了臉面。
周瀚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不過,我觀尊兄,面貌狡狹,身材委頓,倒是未秉霍氏英姿,不知是何緣故?”
周瀚這兩句雖是掉書袋,實則是暗指霍愷長得不像霍家人,在場的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所以他話中之意也都聽得明白,但眾人礙於霍家的威勢,也不敢大聲笑,便都用看熱鬧的眼神瞟著霍愷,低著頭憋笑。
周瀚本意隻是嘲諷霍愷的相貌,卻不曾想正戳在霍愷的痛處,霍愷少孤,他母親一個人能把他養大還是靠著他二叔的扶助,如此孤兒寡母族中少不得有些風言風語。霍愷生性純孝,二十歲時曾舉孝廉,太常寺辟他做正八品協律郎,霍愷因為母親病重,不就,之後過了幾年母親去世,霍愷結廬守孝整整三年,至此次恩科方才應考,時人皆讚其至孝。因為這些經歷,所以霍愷的內心其實很敏感,從小到大他是最聽不得這種話了。
如今周瀚當眾用這種話來諷刺他,霍愷心中極怒,反而卻冷靜下來了,現在要是跟周瀚爭執起來,反到更是丟人,平白讓人看了笑話,不如暫且按下,之後再徐徐圖之,畢竟霍家的勢力不是他一個小小探花能比的。
想到這,霍愷便不再理會周瀚了,自己端起茶杯喝茶。
周瀚並不知這其中的原委,只看霍愷不說話了,心裡多少有幾分得意,待要再說幾句激一激他,卻聽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群人簇簇擁擁地走了過來。
最前頭是四位穿紫袍的大人,後面跟著七、八個穿藍袍的,在這藍紫叢中夾雜著兩個著綠袍的人就顯得特別顯眼。
走在最中間的那位便是正二品禮部尚書楊岑,他今年還不到五十,
腳步穩健,眸含光韻,看著很是精神。楊岑屬竟陵楊氏,是當今越國公楊璽的子侄輩,越國公已年過七旬,仍精神矍鑠,竟陵楊氏也傾向於豫王,而這位禮部尚書更是豫王手下最主要的謀臣之一。 在楊岑左右是禮部的兩位正三品侍郎,左侍郎黃公逖是江夏黃氏的人,右侍郎蔣興則出自太原蔣氏,是汾陽長公主的駙馬,天祿帝的妹夫,而且雖然年紀相差不大,蔣興卻是本代荊國公蔣正平的親叔叔。
走在邊上的是正三品太常寺卿孟禹,他今年有五十多歲須發斑白,而那兩位侍郎都是四十歲上下,與他們走在一起, 孟禹顯得有些蒼老。
光祿寺卿馮準是正四品,著藍袍,所以比他們四人稍落後了半步,走在當中。
那兩位綠袍中稍顯老一些的便是狀元沈譽,沈譽四十出頭,畢竟是飽學鴻儒,成名多年,雖然個子不高,相貌不顯,但是周身的氣場卻令人無法忽視。
另外一位挺拔的中年人則是榜眼柳逸之,柳逸之身材修長,容貌俊秀,神色從容,有古之君子遺風,雖然是新安柳氏的近支,卻並沒有像本家那樣表明態度要支持豫王,這個榜眼也完全是靠著自身的實力考下來的,沒有憑借家族的勢力,但是就算柳逸之持身中正,人們卻總有先入為主的想法,畢竟他是柳家人,他保持中立,人們也會認為他偏向豫王,而他又是個不著言辭的人,也從未為自己辯白,所以大家就當他是默認了。
一行人走到廊前停下了腳步,沈譽和柳逸之與眾人揖別,之後便進到廊下來,但一眾官員卻沒有進來,而是又往前去了。
沈譽和柳逸之進得廊來,與眾仕子見禮,鄒兗和霍愷也收起了剛才遠遠望見他們過來時臉上的不屑,擺出一副笑臉與他們二人寒暄。
一時之間周瀚仿佛成了透明人,他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正這時,沈譽走過來和周瀚搭話。
“這位年兄可是探花鼎甲周?”
“不才正是在下,未曾請教年兄貴姓高名。”
其實周瀚已經看出來這個人就是沈譽了,但他心裡不舒服,就想跟人多矯情兩句。
沈譽未覺有他,笑著說道:“賢弟說笑了,在下丹陽沈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