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錢莊。

　　這家實力雄厚的錢莊跟出雲商會一樣，勢力都遍布整個大離王朝。其發行的見票即兌的不記名銀票，信譽也是江湖上諸多錢莊中最好的一家。

　　但除了錢莊這個主業務外，大通錢莊在很多地方還同時經營著當鋪的勾當。

　　雞鳴驛中就有一家，而且就設立在大通錢莊的隔壁。

　　天色漸晚。

　　一個膚色黝黑、穿著藍色長袍、頭上戴著鬥笠，看上去似乎很平常的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坐在櫃台上隨意撥弄著算盤的秦掌櫃，抬頭瞥了一眼此人，便懶洋洋的重新收起視線。

　　根據他的經驗判斷，這樣的普通人多半是來當一些不值錢的小物件應急，一般很少有什麽大生意。

　　自然有旁邊的當鋪夥計上前招待。

　　但讓秦掌櫃有些驚訝的是，那男子跟夥計低聲說了幾句，便將其喝退，走上前來道:“這位想必就是大通當鋪的秦掌櫃了吧?據說在這雞鳴驛內，掌著當鋪十年，從沒走過眼。”

　　“不錯，正是老夫。”

　　秦掌櫃有些倨傲的捋了捋胡須，等待著這男子接下來的話。

　　只見男子一拱手，道:“在下最近手頭有些拮據，想出手一樁祖上傳下來的寶物，還請秦掌櫃給估個價。”

　　說著，對方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有些陳舊的木盒，遞了過來。

　　“祖傳寶物?”

　　秦掌櫃眉頭挑了挑，似乎有些驚訝的樣子，心裡卻在冷笑。

　　這種自抬身價的手段，他這些年不知道見過多少，十次怕是有七八次都是假的。

　　不過，嘴上隻淡淡道:“什麽寶物，自然瞞不過老夫雙眼，你且放心。”

　　這樣說著，他隨意拿過木盒，只打開看了一眼，有些昏黃的眼珠中就不由露出一抹驚豔。

　　“這是……黑珍珠?”

　　燭光照耀之下，陳舊木盒內四枚龍眼大小、表面圓潤無暇的黑珍珠，反射著瑰麗而生動的光澤。單單一顆，都能輕易賣出數百兩銀子。更難得的是，這四枚黑珍珠個頭大小、光澤等幾乎完全一致，若是打包一起賣掉，其價值更是倍增！

　　仔仔細細看了半分鍾，秦掌櫃注意力這才從黑珍珠上收回。

　　用銳利的眼神看了那名貌似普通的男子一眼，臉上早已不複先前的輕視，揮手讓當鋪夥計退下去，對男子道:“黑珍珠本就出產不多，而如此大小、色澤俱是完美的，更是世所罕見。這四枚黑珍珠，如果拿去府城賣，起碼可以賣出兩千兩銀子。若是拿到泰州帝都，稍加宣揚，引得貴人出手，便是賣出三五千兩白銀也不足為奇。先生果真要在我們這裡當掉?”

　　男子尋思片刻，透過鬥笠的遮掩，依稀可以看到不舍的神色。

　　片刻後，沉聲道:“只要價格合適，當掉又何妨?還請秦掌櫃開價吧。”

　　秦掌櫃點點頭，又問道:“那麽，是活當還是死當呢?”

　　活當，就是臨時用錢，拿東西當抵押。日後若是有錢，還可以憑當票將當掉的物品贖回。當然，活當能當來的錢往往更少。

　　死當，一經典當，蓋不贖回，基本等於賤賣。

　　男子毫不猶豫，說道:“死當！”

　　聽到這裡，秦掌櫃就大概明白了。目光在男子鬥篷下的半張臉上停留了一下，眼睛露出一絲老奸巨猾，道:“好，品相低劣的黑珍珠四枚，破舊爛木盒一個，死當價格800兩，承惠！”

　　“才800兩?”

　　男子一愣，

語氣中明顯多了幾分怒氣和驚愕。　　秦掌櫃淡淡一笑，一副吃準了他的表情，道:“這位兄台，如此珍貴的珍珠，你卻急著在雞鳴驛這小地方出手。不是這珍珠來路不正，就是家中急需用錢。我給你開800兩，已經是看在你這黑珍珠的確罕見的份上了。若是換成其他當鋪，600兩你都拿不到！到底要不要當?一句話！”

　　頭戴鬥笠的男子似乎被氣得渾身發抖，作勢欲走。

　　但在秦掌櫃自信的注視中，最終還是一咬牙，點頭道:“好，800兩就800兩！不過我不要銀票，只要黃金！”

　　這個要求無疑有點奇怪。

　　但秦掌櫃在這個位置上幹了十年，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比這稀奇古怪一百倍的要求都見過。再三確認黑珍珠的品質後，點頭同意了蒼昭的要求。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秦掌櫃有點擔心那男子反悔，飛快擬定了一份當票文書，各自在上面簽字畫押。

　　不到一刻鍾後，四枚黑珍珠被小心翼翼的用上好綢布包好，放進了當鋪最內層的銀庫中。而男子則拿到了一盤金燦燦的黃金，看上去格外誘人。

　　大離王朝的黃金和白銀兌換比例，大致在一比八左右。

　　這800白銀，差不多就是10斤黃金。用布袋裝了，背在身上毫不費力。

　　那男子似乎心情很不好，貨契兩清，隨意拱了拱手，便一言不發的飛快離開了。

　　剛做成了一筆大生意的秦掌櫃，吊著嗓子喊了一聲送客，然後心情極好的哼起了小調，再次撥弄起了算盤，計算著自己這次能給當鋪賺多少錢。

　　這時，一個身手幹練、穿著黑色勁裝的供奉，從後台走了出來，對秦掌櫃使了個詢問的眼色。

　　秦掌櫃面帶猶豫，糾結了片刻，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八百兩，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掙不到，但在秦掌櫃這個級別的人物眼中還算不上什麽。若是那男子顯露出黑珍珠的成色後， 選擇的不是死當，或者堅持要價千兩以上，他或許會考慮考慮。

　　但既然是贖不回的死當，價格又隻八百兩的話，犯不著。

　　萬一供奉失手，或是不慎傳出什麽流言，這點錢可買不回大通錢莊的名聲！

　　那供奉跟秦掌櫃顯然很熟，見狀便立刻明白對方意思，一言不發重新退回後堂，仿佛從沒出現過。

　　………

　　“沒人追出來嗎?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男子拿了金子，從大通當鋪出來後，速度立刻提到極致，飛快沒入附近的巷子中。

　　不是別人，正是出發前專門用特異局那裡買到的化妝盒仔細變裝後的蒼昭。

　　不過，在黑暗的小巷中藏了好一會，也沒看到有人追出來的跡象。

　　他當然不會認為大通當鋪真的那麽奉公守法，不然不管是付青師兄亦或齊飛元少俠，都不會就類似的事叮囑過自己了。

　　這次順利脫身的原因多半只有一個，他把財富的上限把握的很好。

　　四枚人工養殖的黑珍珠，只是他從現實世界帶過來物品的很小一部分。之所以沒一口氣拿出來，而是仔細考慮後隻拿出四顆，用意便在於此了。

　　至於為什麽不要銀票、而是要黃金，也是以防萬一，避免大通錢莊的人通過他們發行的銀票上的暗號標記發現自己的身份。

　　現在看來，自己做的還不錯！

　　掂了掂布袋裡的十斤重黃金，蒼昭神色露出一抹滿意。繼續等了片刻，確定自己絕對安全，換了身衣物，從藏身處出來，快步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