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怎麽也不會想到,彭瑩玉竟會如此瘋狂,先是燒毀糧倉,迫使百姓不得不跟著他造反,又將婦孺老少留在寨中,讓這些青壯不得不盡快攻破縣城。
最恐怖的是這些百姓完全被他蠱惑,不明白此中蘊藏的巨大危險。
隊伍前行到趙城縣城外茂林中,已經看得見城牆上的燈籠。
彭瑩玉下令所有人就地休息,與此同時,失去理智的李徹怒火衝衝地跑到彭瑩玉面前,指著他破口大罵。
彭瑩玉冷冷地看著他,朝士兵吩咐道:“莫讓其他人靠近!”
“是!”
等到四周無人時,彭瑩玉抓住李徹的衣袖,拉到身前,一拳打在李徹的肚子上。
李徹痛苦地趴在地上,諸鹿山大驚失色,急呼道:“陛下!”
張小狼要上前,被彭瑩玉的侍從攔住,刀架在他脖子上。
彭瑩玉見周圍的百姓沒注意這邊,這才蹲下來面色猙獰地朝李徹說道:“婦人之仁!”
“之前你昏倒差點壞了大事,老臣已經不追究了,如今攻城在即,你若不知好歹,就不要怪老臣了!”
或許是因為起義到了關鍵時候,彭瑩玉自己都開始有些焦躁,面對李徹的不配合,他自己也火大,顧不上君臣間的客套。
李徹臉色慘白,捂著肚子,笑道:“國師,是朕失禮了!朕以後再也不會了!”
李太后和李素娘李錦娘等人被留在寨裡才是李徹失去理智的原因所在,現在恢復了平靜,他就知道自己這時候最好服軟。
彭瑩玉深深地看了李徹一眼,沒說什麽,繼續下去吩咐事情。
“陛下,您沒事吧?”
等到彭瑩玉離開,諸鹿山和張小狼這才有機會扶起自家陛下。李徹望著彭瑩玉背影,十指握緊,將心中殺意壓下。
從黑山嶺一路兼程,趕到趙城縣外時,已是深夜。
彭瑩玉命人休息,其實也是在等待城裡門徒發信號。這場舉事不是臨時起意,早在半月前他就有了計劃。
趙城縣中,原本宵禁的大街上,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朝著城門方向跑去。
流花樓中,通宵達旦的宴會繼續舉行,縣丞趙台和正在接受別人的宴請。
“大人,您真是好酒量!小的一路走來,路過不少縣,只有大人酒量最好!”
“那是那是!你也不看看咱以前碰到的能和大人比嗎?”
“大人在趙城縣那是說一不二的主啊!就是達魯花赤大人也得靠邊啊!”
……
“唉,不要這麽說,莫日根大人還是咱趙城縣的主!我趙台和就是替人操勞的命!哪裡做得了主?”
趙台和摟著流花樓花魁,謙笑道。
按照門下人的意思,這些商人從江南來,打算在霍州開商鋪,需要請他這個縣丞照顧一二。
他也不含糊,以往被莫日根壓著,不能敞開口袋。但自從莫日根圍剿山賊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利,不得不交出趙城縣的實際控制權來換取他們這些人閉嘴後,趙台和就徹底放開手,能拿的錢財絕不放過,能插手的利益絕不收手!
短短幾個月裡,他的口袋就鼓得脹脹的,當縣丞十年都沒有這幾個月撈的多!
“大人客氣了!”有個肥胖的“商人”說道,如果李徹在這裡,一定會覺得這人面熟,這人是彭瑩玉手下的一個堂主。
“咱誰不知道莫日根大人早晚要回大都啊?”另一個身穿錦色綢緞的商人附和,此人名位呂盛,是趙城縣有名的大財主。
正是有他的牽線搭橋,趙台和才肯輕裝赴宴,要不然一般人哪裡請得到一縣的縣丞?更何況這些人還是南方來的生人呢?
可是趙台和絕不會想到,這個呂盛竟會是白蓮教在趙城縣發展多年的信徒。
誰說白蓮教的信徒都是窮人?呂盛這個身價百貫的大財主,早在多年前就入教了,成了忠誠的信徒。
當然,呂盛也曾動搖過,想要脫離白蓮教,畢竟自個現在吃喝不愁。只是一想到聖藥的威力,他就會為自個的邪念而感到內疚。
呂盛朝趙台和敬酒道:“趙大人,咱縣裡現在就您和陸主溥說得算了,程兄的事就拜托您了!”
與此同時,趙城縣主溥陸行賢府上,有個侍從帶著幾個小姑娘從後門進去。
很少有人知道,陸主溥有個古怪的嗜好。
只是也很少有人知道,當夜進入陸府的姑娘中,有個人是白蓮教的聖女。
……
類似的事情很多,整個趙城縣的達官貴人和往日一樣,沉寂在黑夜之中,完全不知道危險即將來臨。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那些平民居住的地方,有人艱辛勞作了一夜,吃著發餿的食物,忍著半分飽的饑餓,沉沉地睡去,把對美好希望寄托在夢中。
也有人在自己破舊的茅屋中,瑟瑟發抖,想著明天應該更加努力勞作,省得被蒙古老爺毒打。
這樣的人佔據了大多數,哪怕他們生活在縣城裡,依然過著吃不飽睡不暖的生活。
元廷日益增加的稅收已經讓很多以前生活中等的家庭變成貧民,讓很多貧民徹底無家可歸。
痛苦在沉默裡醞釀著,要麽痛苦地死去,要麽,形成暴亂!
趙城縣前一陣子才產生暴亂,據說是當初前往黑山嶺剿匪的鄉勇家裡人引起的。
結果是城門上多了幾具屍體, 百姓們多了幾分畏懼,對於趙城縣的達官貴人而言,一切如舊。
……
四更,打更的老頭路過流花樓,打了一個哈欠也不敢作聲,想著趕緊走過,家裡老婆子還等著自己。
這時他抬頭,看見東邊城門方向燃起濃濃黑煙,眼中驚恐,大叫道:“著火啦!著火啦!”
與此同時,城門方向響起嘈雜的呼喊聲。
“反賊攻進縣城啦!”
“白蓮教的人來啦!”
“城門攻破啦!”
趙城縣亂成一片,而流花樓中的趙台和口吐白沫,睜著眼躺在花魁的懷中。花魁劉翠兒眼中沒有絲毫畏懼,也不顧身上開襟的衣裳,打開窗戶,望著城門方向的滔天火光,嘴角噙笑。元末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