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咱們也趕緊退吧！”諸鹿山再次叫道。

　李徹回頭，看見騷亂的人群，眼裡藏不住的失望，他大聲喊道:“你們能逃到哪裡去啊?我去你娘的！”

　除了諸鹿山張小狼和幾個朱雀營的少年外，沒人理會李徹。

　“就沒有人敢去衝殺敵方的指揮台嗎?孬種！全他娘的孬種！”

　李徹站在城牆上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突然，人群中有個黑面壯漢回頭，朝李徹所在的方向吐了口唾沫，辱罵道:“我去你娘的小白臉！有本事你自己上啊！老子當起義軍就是想有口飯吃，誰想跟去跟韃子拚命啊?”

　說完轉身鑽進人群中，身影迅速消失。

　李徹訥訥無言。

　這就是元末的起義軍，他們沒有李徹前世教科書上歌頌的英勇無懼，他們也沒有所謂的民族大義，他們只是想有一口飯吃而已。

　李徹有些醒悟，他知道自己之前是被熱血衝昏頭腦，他知道這是年輕人身體裡的衝動作祟。

　崖山之後再無中華，這些漢人已經被韃子奴役八十幾年，怎麽還會有十萬人跳海的忠義?

　有的早就死絕了……

　城外的屠殺還在繼續，慘叫聲此起彼伏，每一聲都在李徹的耳邊回蕩。

　“漢狗！漢狗！”

　“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韃子呐喊著各種蹩腳粗俗的口號，李徹捂著胸口，隻覺得心中有股難以抒發的憋屈。

　“我去娘的理智！我去你娘的穿越！我去你娘的老天爺！”

　李徹猛地睜開眼，紅旗下生長的青年，可以罵天罵地，可以懟官懟民，但生死時刻，怎麽能做那縮頭烏龜?

　“朱雀營的兄弟，你家陛下今天要做一回逞強的英雄！你們願意陪著朕瘋一回嗎?”李徹對著寥寥數人的朱雀營少年說道。

　他的語氣很淡，淡的如同開水。

　但諸鹿山臉上滿是驚懼，張小狼抬起頭，不可置信地望著自家陛下，其余的少年一頭霧水。

　“主上，末將陳九四願陪主上瘋一回！”

　朱雀營少年中，有人站了出來，單膝跪在李徹面前，眼中精光熠熠。

　李徹絕沒有想到這陳九四竟然也在張小狼召集過來的少年中，緊跟著周不二、錢蟲蟲、董猴子等人站了出來，齊聲說道:“朱雀營願隨主上瘋一回！”

　諸鹿山憋紅著臉，他已經猜到自家陛下要幹什麽了，心中糾結，這生死之間有大恐懼。對他而言，真要是出去衝擊韃子的統帥，穩妥妥的十死無生！

　“你留下吧！給我們收屍！”

　李徹轉頭，在諸鹿山耳邊輕聲念道，那一刻，諸鹿山隻感覺自己全身的重量都變輕了，可是不知為何，心像鐵石一般，沉到無盡海底。

　“主上，帶上掌心雷！”

　陳九四從懷中掏出兩枚煙火管，一臉興奮地朝李徹說道。

　李徹淡然一一笑，他懷裡也有兩枚，但不是煙火管，是救命的火藥管。

　這是他最後的底牌，難而有這幾枚火藥管就可以從戰場活下來嗎?

　李徹並不覺得可以。

　但夠了。

　……

　城外的殺戮還在繼續，除了熊老二趙普勝彭瑩玉萬三通等高層將領還帶著親兵一邊抵抗韃子一邊後撤以外，其余的將士全都沒了影。

　城裡二十三騎忽地衝出城門，全都是半大的少年，領頭的是昨天才登基的大乾皇帝。

　所有的潰兵都主動地讓開道路，因為最前面那個穿黃衣的

　少年手中拿著一柄長槍，無論身前是誰，一樣衝上去！

　有人驚呼，有人莫名其妙，也有幾個不知道什麽情況，竟然跟在這二十三騎後頭。

　李徹自然不知道身後還有起義軍跟隨，他隻覺得胯下難受。座下的馬駒被蒙著眼睛，完全是在驚慌中奔跑，很難控制。

　手中的長槍只會挑起落下，挑起落下，李徹的臉色慘白，心底那衝動的念頭漸漸褪去，恐懼由心底深處升起。

　許是因為心理素質本就過硬，等到衝出潰兵後的一段空白地帶，李徹心中倒有了幾分鎮靜。

　“衝吧！往前衝！”李徹大喊。

　“死路，在前頭！”

　“生路，也在前頭！”

　李徹心中默念。

　對他而言，困守趙城縣才是真正的十死無生，往外衝才有百萬分之一的生機，此中玄機，不足外人道哉。

　經過短暫的空白地帶，他們很快就和韃子軍隊碰上了！

　對面是七八個披甲的羅刹鬼兵，他們剛剛屠殺完幾個落後的起義軍士兵，一個個腰間掛滿頭顱，見到突然從人群中冒出來的李徹等人，獰笑停下手中的動作。

　“他們是要幹什麽?”身後有人大喊。

　李徹隱約猜到一點，沒有回頭，直接吼道:“衝過去！”

　近了，更近了！

　突然，擋在李徹他們前面的羅刹鬼兵在領頭那人大喊一聲後，迅速變陣。原來他們沒有坐騎，竟然組成盾牌圍牆想逼迫李徹他們停下來。

　“不要停！”

　李徹滿臉猙獰地大吼道，他身下的馬兒蒙著眼，哪裡看得到前面的障礙?直接撞了過去。

　首當其衝的鬼兵自來及一聲慘叫，半截身子直接別撞飛出去。與此同時，李徹也從馬上摔了下來。

　“主上！”

　身後的朱雀營少年們大叫，同樣的撞擊接連發生，這一小隊的羅刹鬼兵直接被撞懵了！

　要知道此刻戰場上， 一小隊的鬼兵就敢追殺著幾百名起義軍後頭，哪怕只有兩三名韃子，也敢追著比自己多幾倍的起義軍猛砍，壓根不擔心起義軍回頭反擊。

　而這七八個羅刹鬼兵，來阻擊李徹他們這二十來騎，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

　他們原以為李徹會停下來，到時他們刺出長槍就能收割這二十來條生命。

　可卻沒有料到，李徹擔心戰馬受驚，不願逆流前進，直接蒙了馬的眼睛！

　於是便發生了這一幕，七八個羅刹鬼兵自以為是地組成盾牌圍牆，攔在李徹他們身前，反被全部撞死。

　“繼續衝！不要停！”李徹大笑，翻身上馬，朝身後跟隨的朱雀營少年喊道，“你們瞧瞧，只要我們敢衝，沒人能攔住我們的！”

　沒人知道，剛剛他將湧到口中的血水咽了回去。元末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