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聽這話,無視其中的威脅,笑道:“宮寨主說笑了,小侄來這,哪有什麽一二三可說?今天就是來和幾位叔伯見個面,順便念叨念叨。”
宮老虎嚇唬道:“有什麽好念叨的?你這小子帶人圍住我白虎寨,還想和我念叨念叨?你是不是真以為窮風寨人多就了不起啊??真以為我們三家好欺負的?我宮老虎今天告訴你,甭管熊老二事後怎麽報復老子,你信不信老子今天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張小狼為他拉開一張椅子,李徹臉上依然帶著假笑,自顧自地走上前,坐在宮老虎對面,回道:“那小侄就直說來意了!小侄是來求和的,今日黑山嶺的局勢,想必幾位叔伯看得也比小侄清楚,這韃子屠殺寡娘窯中的婦孺孩童,擺明著要清洗咱黑山嶺。我想幾位叔伯不會束手就擒,等著人家上門吧?”
宮老虎皺著眉頭道:“這還要你說?我們三家已經打算結盟了,到時就連官兵都得讓我們三分!就你們窮風寨自取滅亡,還要拉我們下水不成?”
李徹搖頭,辯解道:“倘若還是和以往那樣的結盟,小侄覺得並不足以抵擋韃子的圍剿,小侄來這是建議咱幾家合並在一起,不僅能擊退韃子,也能壯大實力。在這亂世中,還能有一番作為,幾位叔伯,意下如何?”
“你小子在說笑吧?”
宮老虎不屑地瞥了李徹一眼,隻覺得眼前這個小子在白日做夢。
至於魚良槐和萬三通,臉上都是不解的表情。他們雖然和宮老虎不對付,但要說幾家勢力合並,這想法過於異想天開了。
李徹覺得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技術了,手指敲著桌角,聲情並茂地說道:“今天下大亂,元廷吏治腐敗,橫征暴斂,苛捐雜稅名目繁多,中原連年災荒,使得百姓流離失所,無計為生。前有趙醜廝、郭菩薩起義,中有定光佛朱光卿、河南捧胡舉旗造反,近有彭和尚、周子旺袁州就義,韃子氣數已盡,正是我等心懷天下之輩,揚名立萬,成就不世基業之時,各位叔伯難道願意一輩子待在這黑山嶺,過著時時擔心官府圍剿的日子嗎?”
這番慷慨激昂的話說完,在座的人安靜了,每個人的神情變幻各異,有的似有所悟,有的面沉如水,有的面紅耳赤,有的麻木不覺。
魚良槐微眯著眼,手指竟不知不覺隨著李徹說話的節奏,敲打起身邊木椅扶手。
萬三通神情嚴肅,眼中疑惑更深。
宮老虎面露譏諷,嘲笑道:“你這小子,生得一張伶牙利嘴,竟說的老子還真有幾分意動?你前面說的什麽天下大亂,民不聊生,老子實話告訴你,這百姓過得怎麽樣,關老子屁事!”
“我宮老虎別無所求,只求能給手下這幫兄弟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大家有的吃有的喝,活得自在就行!你小子說的建功立業,老子我不稀罕!”
宮老虎說這話時,拿起桌上的酒壇子,咕嚕咕嚕地猛灌起來,頗有幾分豪氣衝雲天的感覺。
李徹激將道:“宮寨主難道就這點志向?咱不說遠的,這官兵對我等不是喊打喊殺,就是要趕盡殺絕,宮寨主真以為能帶著自家兄弟逍遙自在?宮寨主難道沒有看到,你手下這些兄弟多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多久沒穿過一件好衣裳啦?這就是宮寨主你說的有吃有喝,活得自在的日子?”
這白虎寨是黑山嶺幾大勢力之一,寨子中的山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但宮老虎是汾西縣縣尉出身,打家劫舍的活乾得少,
手下的人又不懂得耕種,說是山賊,更像是流民,日子過得卻是幾家裡最為窘迫的。 “咕嚕!”
宮老虎轉頭看向肚子亂叫的二當家烏鴉,一臉懵逼。
烏鴉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哥,兄弟肚子餓得慌,本來沒感覺,經這小子這麽一說,下意識反應過來,自家這些兄弟好久沒開葷了!”
宮老虎正想責罵烏鴉,卻見其他幾個手下不約而同地捂著肚子,一臉尷尬地望著自己。
此時,大堂之中,轟鳴聲此起彼伏,場面一時有點尷尬。
李徹見宮老虎神情有些惱羞成怒的傾向,加把火刺激道:“活得自在是需要有物質基礎的,這些兄弟們連溫飽都不能保證,宮寨主怎麽讓他們活得自在啊?”
“我大乾從去歲開始,就接納了不少從北邊逃難過來的流民,知道這天下大亂是早晚的事,百姓都吃不飽,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苛捐雜稅名目如此之多,富農變中農,中農變貧農,貧農走投無路只能餓死。一遇到大災大旱,更是屍橫遍野,白骨如山!幾位叔伯說小侄寨子中人多,是野心膨脹想吞並各家勢力,但叔伯們可曾想過,假如小侄不收留他們,他們可有活路可走?”
說著,李徹用力拍著桌子身子前傾,神情義憤填膺,束著頭髮的黃帶揚起,此刻他的質問讓在座的宮老虎萬三通魚良槐無話可說。
話中依然是真假參半,但李徹憤怒的神情卻不作偽。
宮老虎愣了片刻,心中懊惱,左手摸著酒壇子,右手敲著酒碗,盯著李徹回道:“就你小子會說話,老子說不過你。但要我白虎寨和窮風寨合並,讓我去當熊老二的小弟,那是做夢!熊老二有什麽能耐讓老子屈服他?他來老子這當小弟才差不多!”
李徹感覺到這宮老虎的想法有些松動,乘勢說道:“要是咱幾家合並,到時就是推舉宮寨主做這起義的領頭人也不是不可以!”
“陛下!”
他身邊的樊老九和木源忠正要勸道,李徹舉手示意他們不用多言。
就是萬三通和魚良槐也不知道李徹心中究竟是怎麽想的,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決定繼續觀望。
宮老虎這下可真傻眼了,認真地看著李徹,心中暗道:之前已經高估了這個小子,如今看來還是低估了!難道這窮風寨主事的真的是他?
瞧著對方那身扎眼的黃衣,可不就是黃袍嗎?
之前覺得可笑,可現在宮老虎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你小子說得好聽!也確實說出個一二三來,但可惜你來晚了,我們三家已經決定向官府投降了!把幾位大人請進來!”
宮老虎朝外面的手下喊道,他還是決定按照之前的想法,先讓官府和窮風寨鬥個你死我活,再坐收漁翁之利。
老實說,李徹的說辭確實打動了他,自個手下過的什麽日子他也清楚,造反那是早晚的事,但至少不是現在,不是跟著窮風寨那幫人。
手下的人很快就將六個蒙古武士請了進來,領頭的也先瞧見大堂中多了幾人,正覺得詫異。
在宮老虎的解釋下,才知道這人正是自家大人要圍剿的窮風寨賊首,逆賊偽帝李徹。
就像所有人一開始對李徹的印象都是傀儡一樣,也先也不覺得眼前這個黃毛小子真的是窮風寨那群叛賊的實權首領。
他和手下走上前,盯著李徹笑道:“你就是號稱佛子下凡,靈童轉世的乾帝?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就是個毛頭小子,斷奶了沒?嘗過婆娘的滋味沒?”
說完哈哈大笑,挑釁道:“你沒嘗過吧?讓你家耶耶告訴你,你們漢家婆娘的滋味那是美味無窮啊!細皮嫩肉的,你家耶耶最喜歡她們在身底下叫喚啦!”
“你!”
“老子殺了你!”
……
這話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在場的人幾乎恨不得將眼前的韃子碎屍萬段。
趙普勝的雙刀已經架在也先的脖子上了,其他幾個蒙古武士也抽出彎刀,對著李徹幾人。
至於其他人,眼中雖然憤懣,但都被自家老大攔著,沒有做出過激的事情。
宮老虎眼觀鼻鼻觀心眼,喝著黃酒,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萬三通沉著臉色,雙手緊握,青筋暴起。魚良槐則是盯著李徹,坐等他的反應。
李徹眼中殺意一閃而過,笑著朝趙普勝等人揮手道:“把刀收起來!”
“主上!”
“陛下!”
趙普勝等人不解,見李徹神情不像是開玩笑,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武器。
也先見此情景,猖獗地大笑,聲音刺耳,在場人的山賊土匪,有幾人恨不得立馬抽出刀,砍死這幾個韃子。
“果真是孬種!這樣的人還敢造反?真是天大的笑話啊!”
也先朝自己手下笑道:“不過,耶耶我偏偏喜歡這細皮嫩肉的漢家小郎,你這所謂的大乾皇帝我看正不錯?要不你這小子陪耶耶快活快活?耶耶我在自家大人給你美言幾句,饒你不死?”
李徹聽聞這話,笑笑不說話,瞧著眼前這個蒙古人,如同看一個死人。
也先大笑的同時,也在看宮老虎幾人的反應,見他們漠視,心中更加不屑。想著這大乾逆賊自投羅網,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大功一件,臉上愈發得意。
對宮老虎他們笑道:“你們漢人真是孬種!就算老子搶了他娘,擄走他婆娘,估摸著這軟蛋都得舔著笑臉!耶耶知道你心中怨恨,耶耶給你刀,就架在脖子上,你這軟蛋敢砍嗎?”
李徹手中握著也先塞過來刀,看著眼前這個身形比自己大上兩倍的韃子,臉上哭笑不得。
這個愚蠢的畜生完美地詮釋了儂作儂殆,一個頭顱倏地飛起,落在長桌上。
李徹臉上依然滿是笑意,眼中卻是殺氣四溢,推倒眼前這具沒了頭顱的龐大屍體,任由鮮血噴灑在身上,李徹又一刀砍在還沒反應過來的蒙古武士身上。
與此同時,張小狼第一個反應過來,手中長矛刺向另一個距離李徹最近的韃子身上。
那人大叫,看著自家頭領沒了身體的腦袋,再看看自己胸口的長矛,一臉不可置信。
另外三個蒙古武士也反應過來了,大喊著抽出彎刀,其中兩人還沒作反應,便被趙普勝木源忠砍死!
最後一人踉蹌地往外跑,樊老九甩出手中的殺豬刀,直接將那人的腦袋削成兩半。
一時間,白虎寨大堂,鮮血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