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徹隻覺得心中有一萬頭羊駝撒歡地蹂躪而過,對著和自己兩眼相望的粗漢囁嚅道:“老子心中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粗漢愣了愣,不知道眼前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孩要弄什麽花樣,轉頭看了看身旁的二當家趙野夫,趙野夫輕微點點頭,粗漢稟手應道:“殿下請講!”
“你製杖不?”
李徹感覺壓在心中的淤氣終於釋放了點。
“哈哈,殿下抬舉草民了,草民雖然是窮風寨的大當家,但不會製杖,倒是寨裡有個姓吳的老頭,以前是個手藝人,技術那是杠杠的!殿下要想製杖,草民這就吩咐下去,鑲金鑲銀的,花裡花哨都有!隻有殿下想不到的,沒有吳老頭做不出的!”
粗漢很是得意。
李徹哀歎一聲,你的天真打敗了我的無邪呀……
“殿下,草民趙野夫之前多有冒犯實屬意外,望殿下念在草民不知者無罪的份上,饒了草民這回!”
跪在粗漢旁邊的另一個猛男盯著李徹,雄赳赳氣昂昂地說道。
李徹盯著他,眉頭微皺,但忽地想起什麽,臉上換上笑容,大笑道:“沒事沒事,趙勇士客氣啦客氣啦!不打不相識嘛!本殿下哪是那種小肚雞腸錙銖必較的人啊!”
說著,用手拍拍趙野夫的肩膀,彎下腰就要扶起他,卻覺得這家夥兩個胳膊硬邦邦的,就像兩塊頑石,整個人穩如泰山,絲毫不動!
一旁跪著的粗漢滿臉憨笑,似乎並不覺得這個太子殿下沒讓自己先起來是失禮。
而趙野夫臉上卻有嘲弄之意。
李徹尷尬地縮回手,自己自以為豪爽的笑聲其實在這些土匪看來應該就像難聽的鴨子叫聲,變聲期的小毛孩聲音能好聽到哪去?而自己自以為是的挑撥,也許在他們眼中就是可笑的小把戲!
別以為李徹不知道他們心裡打的什麽注意,自己如果真把他們當傻子,那才是真的傻子!不管自己老娘和這趙野夫有什麽關系,自己的便宜老爹和這熊七十二是哪門子地結拜兄弟,人家哪是真的把自己當太子殿下?
李徹別的沒有,適應能力還是極強的,很快擺好自己的心態,朗聲笑道:“哦哦,各位叔叔伯伯,還跪著幹什麽?起來說話,起來說話!”
李徹轉身,諸鹿山低頭,范老夫子看見,自家殿下臉色陰沉,甚是猙獰。
等到這些人站起來,李徹已經坐在竹椅上,俯著身子,面帶微笑。
看著這些人高馬大,匪氣十足的窮風寨土匪,李徹就知道自己這是讓人囚禁了,所謂的嫁女所謂的登基,看來別有故事,自己不過是個提線木偶,就是不知道身邊這兩個忠臣知不知情?明不明白?
如果諸鹿山和范老頭都是參與者,那自己處境就是真的糟糕了。
前世也沒經歷過太多的陰謀計算,來的時候也還隻是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真的算起來自己心裡年齡也比上這些活成精的土匪頭子,唯一有的優勢就是智商和從前世帶來的知識。
李徹不信自己會被這些家夥擺弄,頂多現在先應付一下,等搞清楚情況再做打算。
粗漢就是熊七十二,也叫熊老二。當了土匪之後,給自己取了個文縐縐的名字,熊虞山。當然,眾人還是叫他熊老二……
熊老二站起身來,看著坐在竹椅上的小屁孩,心中有些不悅,但臉上仍然掛著笑容。自己這個小侄子還是見過的,當初去喝過他的滿月酒,後來陸陸續續也聽過一些消息,
據說年幼時癡呆了些,開了蒙學之後,反倒是有些正常人模樣。 但也僅僅而已,沒聽說這個小家夥有什麽出人意表的地方,和他那個梟雄般的老爹比起來,還真是應了那句老子英雄,兒子狗熊的渾話。
但如今剛一照面,熊老二卻覺得這小屁孩似乎並不像傳聞中那般庸碌癡傻,反倒讓他有些摸不準的錯覺。這他娘的還是當初那個被七七一嚇,就尿褲子的小屁孩嗎?
許多年自己和郝老三定的這門親事,其實也是一時口快,後來這親事自己不再提起,也是覺得郝老三這傻兒子配不上自家的閨女,況且兩人還差著歲數。
郝老三卻是不知因何也不願提起,甚至和自己聯系也少了些。
本來情義到這裡也就淡了,郝老三舉事的時後,也曾給自己寫了封信,說是信,其實就是鬼畫符,除了他倆估計也沒人看懂。熊老二因為很多道不清說不明的原因,沒理他。等到郝老三稱帝立國的時候,熊老二其實是有些心動的,也想混個開國功臣當當。
可惜拉不下面子。
收到郝老三被梟首示眾的消息時,熊老二反而覺得有些對不住這位曾經的兄弟,因為他想著倘若自己在,那郝老三絕不會輕易地被官府剿滅。
至於這點愧疚夠不夠他出手救下燙山芋一樣的大乾太子殿下?不夠,遠遠不夠。熊老二頂多也就是每年給自家這苦命的兄弟上柱香燒點紙錢,至於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就隨他自生自滅!
這時改變他想法的原因有三,一是二當家趙野夫的一席話,其中最誅心的一句是,大哥你想不想當皇帝?
於是那點道不清說不明的原因也就明了了,熊老二也做著立國稱帝的春秋大夢。但他不想成為第二個郝老三,這年頭你要是稱帝,那朝廷可是不死不滅,像癩皮狗一樣揪著你,非將你弄死不成!
所以就需要一個傀偶招牌,自己躲在幕後操作就行,等到時機成熟,再行曹魏之事也亦無不可!
其二是趙野夫說那個秘密,關於白蓮教的秘密, 他熊老二也是白蓮教的教眾,隻是地位遠遠低於郝老三。
原來這郝老三立國稱帝的背後有白蓮教的身影,如果不是元廷剿滅及時,等到郝老三聯絡各方白蓮教的教眾,到時的形勢恐怕就是一個村莊這樣簡單,最少能荼蘼整個郡府。
大乾太子的名號或許不夠熊老二收留李徹他們,但一個已經在路上的白蓮教佛子名號,卻是足夠熊老二掂量掂量了。
至於其三,熊老二眉頭不由地一撇,想來就心煩。
他剛想和這個小侄子套套話,就聽見那個煩悶的聲音,這就是其三了。
一個破銅鑼的大嗓門在樓外喊道:“熊老二!讓老子看看什麽么蛾子的大乾太子?竟然搶老子的老婆,那個玩笑太子讓老子看看,也不害臊,小心老子一刀劈了他!”
整棟竹樓搖搖欲墜,一個身形肥胖的大虯男領著一群同樣匪裡匪氣的小弟,想要衝破門外的護衛擠進來。
李徹抬起頭,疑惑地望著熊老二。他壓根不知道自家便宜老爹在白蓮教的地位,更加不知道熊老二心中所想。現在,他隻覺得形勢或許越亂越好,自己這才好渾水摸魚。
聽著門外聲音,熊老二眼皮直跳,有些怒火中燒的意思,還沒等他說話,外面的肥胖男大叫道:“你這個狗娘養的熊老二,就為了什麽狗屁大乾太子,把老子晾在忠義堂大半天,真當我勾雲寨大當家是泥捏的?老子要娶你閨女,敬你一聲老丈人,你別給臉不要臉!”
“夠了!”
熊老二怒吼,咬牙切齒地吩咐道,“放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