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城的布局是分為內城與外城的，而分割內外城的城牆其實並不高，也就大約一層樓到兩層樓之間的高度。

堆砌這堵內城城牆的石材不知是用何種原料混合而成，不僅數千年未有塌陷，且牆上刻畫著的圖案非常清晰，絲毫看不出那種在時間河流裡打磨的滄桑。

當然了，這也與聖城的律法有關，內城牆雖然允許城中百姓觀賞，但卻禁止塗抹破壞，但有犯者，死罪難免。

城牆上三步一崗，每日幾輪，這一切的一切，讓這圍繞著整座內城的城牆壁畫保留了數千年，依舊完整。

這些壁畫花樣繁多，有鳥獸，有林木，有山川河流，也有很多不知名的神怪化身，總之，在黃昏族有記載的這幾千年來，從未有人把這壁畫上的圖畫當過真。

直至最近，這些壁畫中有幾幅不起眼的圖畫接連應驗，一時間，內城牆壁畫成了聖城之中人人都在討論的話題，直至三日前聖母下令，各路謠傳才就此打住。

那神色憂傷的太監小毽子指著面前牆壁上的幾幅畫解釋道:“兩位使者有所不知，近來聖城人心惶惶，皆因這幾幅壁畫而起，莫說那些早出晚歸的百姓了，就連我們這些深處宮中的太監丫鬟也都夜夜驚醒，若不是聖母三日前下令禁止繼續謠傳，我看不僅聖城，周邊各城也都快要坐不住了。”

羅峰看了看趙龍，又看了看牆上幾幅壁畫，腦袋瓜子往左邊偏了偏又往右邊偏了偏，怎麽看都看不出來這幾幅畫有什麽可怕的地方。

倒是趙龍看的仔細，甚至把腦袋湊過去，引得上方值守士兵大聲呵斥，阻止他亂碰。

“公公，這幾幅畫究竟有什麽深意?”羅峰搖搖頭，反正自己是看不出來。

小毽子拿出腰間的令牌，衝上方值守的士兵晃了晃，嚇得士兵忙跪下，他拉著羅峰走近了兩步，耐心解釋道:“使者有所不知，這些壁畫有上萬幅，各中內容千奇百怪。原本呢，我們也只是當一種先賢遺留下來的歷史文物對待，可就在你們人族那些個人闖入我們疆土後不久，我們的公主就失蹤了。

使者你看，這個壁畫中的女孩就是我們的公主，那些高高的是房子，還有那些橫衝直撞的方塊盒子，聖母說，那是你們人類世界中的一種交通工具，叫車子，就跟我們的轎子馬車一樣。

你再看這一副，這座城就是我們的聖城，這個落下來的圓球就是現在我們頭頂上的神日，這幅畫最是嚇人，小毽子每晚都做噩夢的，天降神日，之前整個聖城都傳開了。

還有這幅，這幅畫是說我族的禁地之門被打開，七彩神光消失，無數的惡魔將會逃出來。”

羅峰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有這麽邪門的事?

預知未來?

那這黃昏族的先賢們也太牛叉了吧。

但仔細一想，不對啊。

靈氣出現是二十年前，在那之前，不管是人類還是生活在這地底的黃昏族人，那都只是依靠肉身勞作，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才知天命的普通凡人，凡人怎額可能預知未來?

就變是現在，靈氣出現了二十年了，也沒有誰能有這種本事的。

“那這副又是什麽意思?這長得像隻大蝙蝠的東西又是什麽?”

小毽子先是歎了口氣:“不知道，不過，很多人都說這是從禁地內逃出來的惡魔，會毀掉我族幾千年的基業，等等...”

突然，小毽子目露驚恐，瞪大眼睛看著羅峰，指著羅峰猛地後退一步，哆嗦著手指說道:“你...你怎麽會知道這東西的名字，難道你知道這是什麽?”

羅峰微微皺眉，覺得他這反應太過了，撇撇嘴道:“我哪知道，我只是說這東西像是我見過的蝙蝠，大個的那種，有人這麽高的那種。”

那小毽子不僅沒有因為他的解釋而放下心來，反而越發害怕，甚至自己絆倒了自己，哎喲一聲，坐在地上指著羅峰有些瘋癲:“真的，是真的，預言要成真了，我族要完了...”

他這一番動靜，不僅讓上方值守的士兵們齊齊看過來，就連後背原本只是路過的黃昏族人也都駐目看過來。

“咦，快來看，是人類。”不知誰喊了一聲，這裡一下子就熱鬧起來，圍過來的異族越來越多。

趙龍此時方才從壁畫上挪開目光，暗道不妙，拉著羅峰就要走。

可那地上的小毽子卻突然抓住羅峰的腳，大喊著:“救救我族，救救我族，不要讓壁畫上的大蝙蝠傷害我們。”

羅峰一時間哭笑不得，隻覺得這小毽子的膽子也太小了。

“大...大蝙蝠?什麽大蝙蝠。”

這些圍觀的異族這才反應過來，都看向那幾幅壁畫，一時間，眾人臉色煞白。

“壁畫真的會應驗嗎?”

“那些魔鬼你們人類見過嗎?”

“那些魔鬼就死你剛才口中說的大蝙蝠對嗎?”

一時間，這些異族百姓亂糟糟的你一嘴我一嘴，仿佛壓在心頭的惶恐只有問清楚了才能消除，而聖母三天前的禁謠指令似乎並未真正抹去百姓心中的那股恐懼。

“都讓開，讓開！這兩位是人族的使者，讓開！”

士兵們很快就趕到，疏散群眾，抬起地上瑟瑟發抖，好似著魔的小毽子，又將羅峰與趙龍兩人送回內城聖宮裡頭。

“嘿，真是奇了怪了，這些黃昏異族在我們人類社會裡為非作歹，殺人不眨眼，那可是比惡魔還要像惡魔，怎麽這宮裡的小太監跟街上的那些百姓會膽子這麽小?”

回到宮裡的住處，羅峰有些感慨。

趙龍這回來的一路上憂心忡忡，似乎腦子裡還在想著那些壁畫。

羅峰一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四爺?四爺?”

一連喊了好幾聲，趙龍這才回過神來。

“哦，怎麽了?”

羅峰白了他一眼，笑了道:“你不會也著魔了吧?方才我看那叫小毽子的太監嚇得臉都白了，被人用擔架抬回宮裡的，躺在上邊還在不停地哆嗦。”

趙龍搖搖頭，神色有些嚴肅，羅峰見狀忙收回笑臉，不再與他開玩笑，微微皺眉問道:“怎麽了?可是那壁畫有什麽問題?”

趙龍點點頭，又搖搖頭:“說不好，那壁畫竟然畫有人類社會的城市圖，如果著呢像哪小太監所言存在了幾千年，那這裡麵包含的信息量就太大了，可能藏著什麽驚天大秘密也說不定。那種像是蝙蝠吸血鬼一樣的怪物，你說會不會是寓意著蟲族?”

“蟲族?”羅鋒一驚:“四爺，你可別嚇我，蟲族還能長那個樣子?要是蟲族真的能打到這黃昏族的聖城來，那地面上我人族不早玩完了?”

趙龍心事重重的笑了笑，搖搖頭:“抱歉，忘了你沒見過蟲族，問你你也不懂。回頭，我得去麒麟艦地的資料庫裡好好查一查，看看關於蟲族的模型記錄有沒有跟壁畫上類似的。”

羅峰很是無奈的聳聳肩，就是嘛，自己連蟲族長啥樣都不知道，問自己自己怎麽會知道。

只是那壁畫上的怪物跟電視上拍攝的大蝙蝠吸血鬼有些像，他先前才會有那番言論。

沒想到把小毽子給嚇傻了，嘿嘿。

他兩人在內城牆處被那麽多的黃昏族人指指點點，也沒有了再出宮繼續逛的心思，乾脆打打坐，耐心的等待著。

這午飯送過來吃了，晚飯又來了，吃完了晚飯，羅峰有些不耐煩了，這聖母開的是什麽會議啊，黃昏族人討論事情都是這麽墨跡的嗎?講究點工作效率行不行啊。

“兩位使者，聖母有請。”

兩人松了口氣，終於是盼來了，同時也有些緊張，成與不成，就看接下來了，如果黃昏族拒絕建交通商，那麽兩族之間的關系將會變得非常敏感，隨著又一個通道在龍國境內的黃土大沙漠被發現，未來究竟還會有多少未知的摩擦會發生，根本無從預測。

一路無話，兩人被太監領到羅雀大殿門外，大門隨之被推開，兩人跨步走了進去。

只見大殿之上滿朝文武分作四列站齊，左手兩列文臣，右手兩列武將。

咯吱一聲，羅雀大殿的殿門被重新關上，外面又聽不見裡面的動靜了。

“來人，給兩位人族使者賜座。”

聖母似乎依舊還記得羅峰對於沒有座位的不滿，今日，羅峰兩人敢入大殿，才行完禮，便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賜予座位。

椅子安排在一品文臣的面前，聖母坐下，中間的一階寬敞台階上，微微側向聖母，但也不是完全背對側後方的文臣武將。

“羅使，趙使，讓兩位久等了。”聖母心情似乎還不錯，語氣並不沉重，像已經跟滿朝文武百官商量出了好的決策。

羅峰兩人起身行禮，客道兩句，這才又坐下。

既然聖母如此看重禮儀，羅峰與趙龍兩人也商量過了，不能過於輕佻，需以禮還之，以免丟了整個人族的臉面，讓這些異族看輕。

聖母笑了笑，很是滿意，看著羅峰，緊接著便說道:“羅使，你...你公司售賣的那種機器，當真會跟我族通商，用來交換我族的資源產物?”

羅峰搖搖頭解釋道:“聖母誤會了，那種機器是不賣的。”

他此話一出，滿朝百官唏噓，議論紛紛，聖母也是神色不悅，皺眉問道:“為何?”

羅峰輕輕打了打自己的嘴巴，起身行禮，這才笑著解釋道:“抱歉抱歉，怪我說的不清楚。是這樣的，機器不僅不面向黃昏族人售賣，在我自己族內也是不售賣的。”

“哦?”聖母神色緩和下來，知道這其中另有隱情，是自己誤會了。

“因為機器很特殊，嗯...怎麽解釋呢，這麽說吧，為了保護我的機器不被別人盜竊技術，所以我們隻租，如果聖母願意與我國建交通商，我會將分公司開到你們黃昏族的每一座城內。

到時候，我會把機器運送到各個城內，內城的百姓亦或是軍隊士兵如果需要使用，可以隨時去我的分公司裡使用，二十四小時營業，從不打烊，且收費便宜，保證讓每一百姓都能使用。”

“此話當真?”

聖母語氣激動，討論了一天一夜，一直都只是在考慮與人族通商建交會有什麽弊端，不想羅峰才剛一開口，就如九天之上落下來一顆石子，掀起滔天巨浪，令聖母令文武百官內心火熱，有些難以置信。

“難...難道你們人族就不怕我族在使用這種機器後變得強大，而後侵略你們嗎?”

聖母壓製住心頭的激動，明明很想很快就答應下來，可還是厚著臉皮反問了一句。

羅峰並未坐下，而是站著，此刻回頭衝趙龍露出笑容，好吧，還是四爺明智，就像高考押題一樣，聖母的這個問題，趙龍昨晚已經預料到了，怎麽回答，羅峰早已心中有數，兩人已經約定，不管聖母問誰，都是這般回答。

“回聖母，真正的強者，當是無所畏懼的，正如真正的勇士與英雄，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真正的強國也應是無所畏懼的，代練倉你們在用我們也在用，為何聖母就料定我們會不如你們?我們有足夠的自信，如果黃昏族膽敢割袍斷義，撕毀建交契約，向我國乃至我族發動戰爭，我國乃至我族必將以血的代價踏平黃昏族！”

“大膽！”

“狂妄！”

“放肆！”

身後眾文臣武將厲聲呵斥，更有甚者跳出來指責羅峰:“這位人類使者，你口口聲聲說會將那種機器提供給我族百姓甚至軍隊使用，可機器是你們的，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做什麽手腳?自己族人用好貨，卻給我們使用殘次品質，你如何保證公平性?”

聖母張了張嘴，沒有急著製止，她也想聽聽羅峰的說辭。

“你好。”羅峰轉過身，衝著這昂起頭看自己有幾分不屑的異族大官負手而立:“人之惡，源於心，你心中住著魔鬼，所以你看誰都想是魔鬼，若你心中住著善良，那你看我我也就是善良的。

曾經有這樣一個故事，一位施主與和尚下棋，問那和尚，你看我像什麽，和尚說，你像佛祖，施主聽後很是開心。那和尚反過來又問施主，你看我像什麽?施主有些調皮，說你像一坨屎。”

滿朝文武百官笑出聲來。

羅峰呵呵一笑:“後來那施主回到家中，便將此事說予妹妹聽，他妹妹聽後笑了，不是笑那和尚，而是笑他哥哥，她說‘哥，你心中想著屎，所以你看老和尚像屎，老和尚心中有佛，所以看你就是佛’，施主聽後這才醒悟。”

漸漸地，滿朝文武百官的笑聲越來越小，最後變得嚴肅，已經聽出來了這不是一個笑話，而是一個寓意很深的故事。

羅峰淡淡一笑，再次看向那發難與他，臉色變得不太好看的大官:“你覺得，我會那麽做嗎?”

“我...你...”

那大官臉色漲的通紅，竟被一個人類異族小子給說的答不上話來，一時間羞愧的埋著腦袋。

他也不傻，知道自己怎麽答都是錯，若是說羅峰會那麽做，羅鋒已經講過故事了，那便是在承認他心裡住著惡，承認自己才是惡人。

可若是說羅峰不會那麽做，那不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自己打自己的臉嗎?方才可是他率先發難的，說羅峰會以次充好，甚至欺騙自己族人。

眾文臣武將都看著羅峰， 目露佩服的神色，暗道這人族來的使者，果然不是一般人。

尤其是那李大學士，看著羅峰兩眼冒出精光，恨不得這就上去結交，那裡還管你是不是異族。

聖母哈哈大笑。

羅峰轉過身來，再行禮:“聖母在上，若是兩國建交通商，我羅峰自當一視同仁，摒除異族觀念，若是聖母或者朝中大員依舊有所懷疑，大可立字為證，許下重諾，日夜監督，我羅峰，不懼。”

“好，好一個一視同仁，羅使若是生在我黃昏族內，恐怕是成不了大商人的。”

羅峰一愣，下意識問道:“為何?”

聖母撫袖笑道:“因為定會別本宮所重用，親封一品大學士，時間都用來為本宮操勞了，哪裡還有時間經商?”

原來是一句誇獎，羅峰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笑著道謝，而後坐下，結束了他的發言。

聖母歎了口氣，似乎還真在為失去羅峰這位大才而感到惋惜:“經過商討，本宮與文武百官已經決定了，明日就與你們簽訂...”

“報！”

突然，門外傳來帶刀侍衛的一聲報告:“啟稟聖母，宮中發生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