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琅回到了住處附近,熟練地來到了一家小門診。
這裡是城區外一個破舊的城中村,算是郊區的位置,道路兩邊都是老居民樓,路上的車輛比較少。
在街道的拐角,有一家武琅最常光顧的店,那就是老中醫門診部,裡面住著一位很沒有節操的老中醫,算是武琅最陌生的老朋友了。
跳舞的人都知道,學跳舞的身上總是會有一些跌打損傷,這個時候就必須要有好的跌打藥酒來擦,最好還是要找會正骨的老中醫幫你按一按,不然就會留下很多隱疾,這些都是舞者不可避免的問題。
武琅這次表演實在是太拚了,他決定再去跟老中醫買一瓶藥酒回去自己弄,因為家裡的藥酒不多了。
武琅來到了城中村,輕車熟路地拐進了街道的拐角,推開了小門診部的玻璃門。
祝君安好,歡迎光臨。
這是門上面貼著的標簽,說的還蠻有道理的。
武琅努了努嘴,看著一如既往空曠的門診,大大方方地往那小沙發上一坐,對著裡面大喊道:“老庸醫,我又來買藥酒了,聽好了是跌打藥酒,這次能不能便宜點?”
至於武琅為什麽叫這個老中醫為庸醫,其中還是有一段故事的。
那一次他進去找老中醫要跌打藥酒,結果對方耳背聽成了蛇酒之類的補酒吧,上來就給他介紹了一大堆保健酒品,搞得武琅是尷尬不已。
不過之後武琅經常來這裡買藥酒回去擦,一來二去雙方也算是熟悉了,老中醫姓蔣,名剛,有時候武琅也會喊他為老蔣。
老蔣聽到了外面的喊聲,慢悠悠地掀開布簾從裡面出來,他長著一張傳統的老人臉,慈祥有愛目光溫和,隻是耳朵不太好用,有時候會聽不清別人說的是什麽,所以對他說話要大聲一點。
“喲,小武你又來了,這次又是哪裡受傷了?年輕人啊,你能不能小心點,自己注意一點,我這裡的藥酒都被你買完咯……”
老蔣絮絮叨叨,武琅隻是微笑聽著也不打斷,他在外面沒有什麽親人朋友,老中醫這家夥算是他的朋友。
應該是吧,反正不管老中醫怎麽想,武琅是將他當成了自己的朋友的。
可以分擔苦難的那種朋友。
武琅大喊道:“我沒事,這次沒有受傷。就是渾身酸透,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所以來你這裡買點跌打酒回去自己弄,沒問題吧?”
“你這是關節脫臼的征兆啊,若是不及時處理,對骨頭的損傷挺大的。來吧,躺下來,我幫你按按。”
老蔣擼起袖子,走到洗手台前認真清洗這一雙布滿老繭的手。
武琅笑道:“不用麻煩您了,我自己回去搞,沒事的。”
他向來堅強,總覺得這點小事不足為外人道。
可是這一次,老蔣卻沒有由著他,而是用少有的沙啞的命令語氣對著武琅喊道:“躺下!來到我的診所,就要聽我的話。反正我這裡又沒有什麽病人,沙發空的很。”
武琅見狀,吐了吐舌頭,隻能乖乖地躺了下來。
畢竟聽醫囑,總是沒錯的。
老蔣從櫃台上拿出一瓶藥酒,慢慢將一些倒在手心,然後掀起武琅的衣服,將藥酒全部搽在武琅背上,緊接著他兩手用力按在武琅的脊椎,慢慢朝著武琅背部按壓。
“啊~!痛。”
這一吃痛,武琅本能地叫了一聲,老蔣卻是用手背敲了敲武琅的頭,笑罵道:“你小子不是很能的嗎?怎麽這點痛就喊出來了?看你以後還敢逞強不……”
他看著武琅背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淤青,
本能地感覺到有點揪心。 他知道這小子是一個街頭舞者,他雖然不知道街頭舞者是幹什麽的,但是猜測估計是街上賣藝的,心中便也頗為心疼,這是一個肯吃苦的好孩子啊。
看他身上的傷痕就知道,這一路走來,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傷,一路的摸爬滾打給他留下的是堅持的故事,可是他的臉上一直帶著平淡的微笑。
被老中醫這麽一激,武琅頓時咬著牙一聲不吭,任由老中醫擺布。
不得不說老中醫的手法很是專業,他其實很吃勁,可是老中醫依舊讓他感受到了強烈的痛感,這就說明對方的手勁非常大而且按得恰到好處。
武琅在那裡躺著,一下子就感覺到自己全身的骨頭都仿佛被打開了,他感到了後背開始發熱,全身都是滾燙燙的。
這是藥酒開始生效了。
舒服。
武琅眯起眼睛開始享受起來,這樣舒服的感覺就像是泡了一個溫泉澡, 讓他完全忘記了剛才的疲憊和疼痛,就想著躺在那裡不要起來了。
好好地睡上一覺,再也不起來了。
二十分鍾之後,老中醫結束了按摩,他已經將武琅全身都活絡開了,隻要這小子回去之後好好洗一個熱水澡,明天起來保證什麽事情都沒有。
“嘿,小子好了,這些藥酒你先拿回去,回去之後先洗澡再睡覺,水要熱,明白嗎?”
老中醫用力拍了拍武琅的屁股,將武琅從舒適中打醒。
武琅隻能是不情願地爬起來,看著手上的一袋子跌打損傷活絡油藥酒之類的,問道:“多少錢?”
老蔣笑了起來,一臉的皺紋盤在一起,他說道:“就這點東西算是我送你的,不要錢,你拿回去吧。”
不要錢?
武琅愣住了,他突然間很想哭。
可是不行,他已經發過誓,在外面絕對不能掉一滴眼淚,至少在別人面前不能掉一滴眼淚,前幾天他已經破戒了,還好沒人看到。
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忍住。
老中醫帶給他的溫暖感覺,在此刻來到了最高的一個頂點,武琅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一點親人的親情,這讓他頗覺意外。
也許,這就是老中醫的職業操守吧?
在這個人情冷暖的世界,還有這樣的一家老舊診所,它雖然不大,但是一直為有需要的人開著,不管人需不需要它,它總是會在別人最需要的時候開放,迎接一個又一個病人,送走一個又一個健康人。
它仿佛隻是在說:祝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