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小孟啊，你看看，這客廳。你想想，你想想，在鳳和市哪還能有那麽便宜的小洋樓了。”李鳳嬌此刻正賣力誇著自己的房子。

　　她瞧了瞧邊上叫孟牧行的年輕人，小夥二十來歲，個兒中等，長相俊美，舉止文雅，穿著打扮也是乾乾淨淨，一看就讓人喜歡。

　　想到要騙這樣一個小夥子，李鳳嬌心裡倒是有些不忍了。

　　可轉念一想，自己也苦啊，這老巷街13號轉到她手裡已經快八年了，七八年來，別說是賣了，連個租戶都沒有，要是再這樣下去，自己非得給拖死不可。

　　今兒，好不容易遇上個外地來，不懂裡頭道道的主，說什麽也得把房子給脫手嘍。

　　狠狠心拿定了主意，李鳳嬌接著說:“小孟啊，你要是覺得不錯，我們今天就去把合同簽了吧。那麽大的房子才二十萬，你算算，怎麽得都是你賺啊。”

　　“行。”孟牧行笑著回答，沒有絲毫的猶豫。

　　見人答應了，李鳳嬌心裡可是樂開了花，這就是個愣頭青啊，看來自己的時運來了。

　　不過她臉上還是未變分毫，一邊誇讚孟牧行有眼光，一邊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哎喲，這就好，這就好，你們年輕人的眼光就是好。走走，上房管委簽合同去。”

　　出了門，外頭是七月的烈陽天，氣溫高得嚇人。

　　李鳳嬌這會也顧不得熱了，等人出來，轉身就去關門。她現在就想著趕緊去簽合同。

　　而就在這時，她看見屋裡樓梯陰影那影影綽綽的像是站了一個人，頓時從腳到頭全身冰涼，愣了有五六秒鍾，這才抓起門來“砰”給個關上了。

　　邊上孟牧行見她臉色發白，舉止怪異，便詢問道:“李嬸，怎麽了?是瞧見什麽東西了嗎?”

　　這話問很是蹊蹺，不過，李鳳嬌沒聽出來，隻是緩緩了氣回道:“沒事，給熱的，走走，這大太陽的。”說著邁步朝前走去。

　　孟牧行也沒在意，緊了緊腳步就跟上了。

　　……

　　辦完了事情再回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孟牧行手裡拎著一個箱子，站在街對面看著屬於自己的小洋樓。

　　二層的小樓，紅磚白頂，木嵌的窗戶，看著有些年頭了。屋前頭有一小院，已經是荒廢了，再往外來是一圈矮圍牆，有扇半人高鐵製的小院門。

　　看了一圈，孟牧行便拎起箱子，緩步就進了屋，來到了一樓客廳，他平放好箱子，小心翼翼地從裡頭拿出一本又大又厚的書來。

　　這書朱紅的封面上寫著三個墨黑的字――山海經。

　　等到把書平放好後，他才站起身子說:“行了，這就是新家了，有些冷清，還得裝扮裝扮，家具也要……”

　　一邊說一邊就繞著屋子轉了起來，口中叨叨著這得添個桌子啊，那得添個屏風什麽的，還時不時問話，你們覺得如何?你們怎麽看啊?

　　也不知道在和誰說。

　　這繞著繞著，孟牧行身後就多出了兩個女娃來，這兩女娃看起來七八歲左右，模樣都長得一樣，跟瓷娃娃似的，可愛無比。

　　其中一個女娃梳著飛仙髻，身上穿著華麗的衣裳，各處都掛滿了金銀翡翠，隻稍一動彈，就帶起丁零當啷的響聲。

　　另一個則是穿一件淡素的長裙，黑發及腰，一手拿筆，一手拿著字帖，孟牧行說什麽，她就給記上一點。

　　“冷冷清清的破房子。”那位穿著華麗的女娃不滿的嘀咕了一句。

　　孟牧行也不回頭，

笑道:“二十萬能買到這樣的房子已經不錯了，快去準備準備吧，晚上還有客人呐。”　　……

　　想當年老巷街在鳳和市算是最熱鬧的地方，大大小小的商鋪，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不過隨著前幾年中城區建設完畢，大小商家連同各方單位都搬過去了，這地也就逐漸沒落了。

　　往日的喧囂不在，大多數商鋪也都改改成了倉庫和出租房，隻有一些老字號店鋪還算能過活。

　　馬桂芬住在這老巷街也有個二十多年了，見證了這帶從繁華走向衰敗。

　　傍晚時分，她和隔壁張姐買了菜往回走，老遠就看見了小洋樓院前有人在打掃。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就停了腳步，眯起眼就往那看去。

　　是一個小夥，面上帶笑，長得眉清目秀，正掃著院裡的裡雜草枯葉。

　　照理說，人過半百，對一些事情也都見怪不怪了。可馬桂芬就像是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扯了扯旁邊鄰居張姐，直叫喚:“哎哎哎，他張姐，你瞧，這13號是不是住進人了?”

　　張姐卻是沒敢細看，隻是匆匆過了一眼:“瞎叫叫什麽你，阿彌陀佛，這樓可邪門著呐，少看看，走吧走吧。”說罷緊了緊腳步，拉著馬桂芬就走。

　　馬桂芬還嘀咕:“哎，不對啊，老巷街13號已經快七八年沒人住了，還是個大小夥子，你看看這事鬧的。”

　　張姐可就急了:“桂芬啊，你省點心吧，準是那李鳳嬌又騙不懂事的人了，少管這閑事。”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馬桂芬心裡卻不是滋味，東城區誰人不知這老巷街13號邪乎，住裡頭沒一個善終的，不是瘋了就是自殺了，那麽些年來多少條人命。

　　一想到那麽年輕的小夥，心裡就覺得可惜，可自己又不能上門去說。總不能敲開門對人家說，快走，別住著，這地邪乎，你再不走就得死。

　　這不像話啊。

　　就這樣琢磨著也就走到了家，她家就住小洋樓隔壁，是一間店面房，一樓當店鋪，二樓住人。上樓進屋，老頭子衛向明正在客廳看報紙，見人回來了就招呼:“回來了?”

　　馬桂芬沒答應，拎著菜就往廚房，口中還嘀嘀咕咕。

　　衛向明也沒往心裡去，接著看報紙，沒一會兒就聽廚房裡頭有話傳來。

　　“哎，老頭子，我們家隔壁住進人了。”

　　“恩，挺好。”

　　“挺好?”馬桂芬擦著手就出來了，“哎，你個老頭子，活糊塗了?住進那樓能有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