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哥垂頭喪氣。
“說說吧,那天之後,又發生了什麽。”葉酩毫不理會德哥的懊喪,語氣平淡的問道。
德哥轉著半透明的身子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是面無表情的望著他,可是這一次,他真的沒有說謊啊。
葉酩伸出右手,指尖朝上“騰”的一下子搓出一團青色的火焰來。
這火焰德哥從前見過,就在葉酩替他解決夢魘那個麻煩的時候,當時他除了覺得新奇之外,並沒有什麽特殊的體會。但是現在,當他變成了一個魂魄以後,才明白,這東西對於魂魄來說有多麽可怕。
青色的火焰在葉酩指尖跳動著,德哥畏懼的往遠處縮了縮,但他發現,無論距離遠還是近,那種由靈魂深處泛起的畏懼,根本就無從躲避。
“現如今,在普通人的世界裡,在法律嚴厲禁止刑訊逼供的時代,有些人都會變著法子的對嫌疑人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更何況是現在這種情況,你只是個魂魄,我想要做點什麽的話,凡人世界的法律可管不了那麽寬泛。”
葉酩神色依舊是那麽淡淡的,語調也很是平常,但那種讓人從心底都發顫的感覺,就算是坐在遠處,一直都很看不上葉酩的陶楷,都不能例外。
陶楷舔了舔嘴唇,他第一次發現,葉酩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可怕的氣場啊。這家夥平時看著挺一般的,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讓人畏懼呢?
普通人的感受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對那簇幽青的火苗天生就十分畏懼的魂魄。
德哥摸了摸並不存在的冷汗,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說些有用的。”葉酩依舊語調平常的說道。
德哥的反應,仿佛是被頂頭上司劈頭蓋臉呵斥的苦逼打工仔一般,渾身一個哆嗦,低著不敢抬頭,只是眼珠子朝上放微微轉動著,用一種很卑微的姿態,偷偷瞄了葉酩一眼。
“呼”的一聲,葉酩手中那一小簇火苗就變大了一倍多。旁人感受不到,只有身位魂魄的德哥,受到的壓迫感呈幾倍增長,靈魂深處的畏懼感呈幾何倍放大……
“我……那天你走以後,我就回家了……半年以來第一次睡了一個安穩覺,連夢都沒做……第二天覺得神清氣爽。然後我就出門溜達了……”德哥終於開口說話了。
那一天,可能是德哥這輩子覺得最高興的一天。路上看見誰都覺得特別順眼,就連以前見到就想踹兩腳的老乞丐,他竟然都施舍了一張二十元的鈔票。弄得老乞丐一臉惶恐,哆哆嗦嗦半天,直到德哥徹底離開他的視線……
德哥絮絮叨叨說了挺多,但都沒有講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說得這些根本對葉酩沒幫助,他很惶恐,一邊說一邊還偷看葉酩。
不過,在他發現葉酩一直仔細聆聽,表情沒有任何的不耐煩或者其他什麽,也一直沒有打斷他的意思之後,終於稍微放心一些,說話時也不打磕巴,順溜多了。
事實上,葉酩也並不是真的完全不相信德哥,相反,他更傾向於相信德哥其實也只是一個受害者。擺出一副強硬的姿態,只不過是想要從德哥口中得到更多訊息。在這種被冤枉,無處辯駁的情況下,對方更有可能會願意多說一些的。而當他打算開口之後,就要盡量的讓他把話說完,這個過程中切忌打斷對方的回憶。
會進入調查視線的,就算不是他們尋找的目標,也會是整個事件的親歷者,他們自身或許不會從經歷的事情中發現什麽,
但由別人聽來,卻很有可能會獲得一些蛛絲馬跡。 此時,在旁人看來,葉酩竟問出了一些沒用的,不過作為老刑警的杜明秋,卻不會這麽想,葉酩所做的,在他只是小兒科,是他十幾年前就會玩的手段。他甚至可以猜到,葉酩這一手說不定就是那次在派出所被當盜竊犯時,被幾人連番審問的時候學來的。
陶楷胳膊肘拄著桌子,撐臉,一臉困倦的樣子,聽得很是無聊。剛才葉酩那種令人脊背發涼的表現,也不能阻止他此時心裡的鄙視。這特麽,都問出了些啥……
在陶楷看來,這個叫德哥的家夥淨說些沒用的,看來還是不老實,葉酩沒嚇住人家,段位不夠啊。他左右看看,發現除了趙奇和他反應差不多之外,其他人居然都還聽得挺認真。
尤其是那個刑警隊長……
咦?
他臉色怎麽突然就變了……
其實不光杜明秋,這一瞬間,屋子裡的幾個刑警,外加葉明理,甚至連李無憂,臉上的表情都或多或少的發生了一些變化。
原因只有一個, 德哥那不著邊際的敘述中,出現了一個地名,這個地名,在整個案子裡,有著特殊的意義。
那個地方,葉酩曾經去過,李無憂每天都會去。
杜明秋和他的手下們,在那裡遇到過疑似“鬼打牆”的詭異事情。
大家之前一直在尋找的姚家盈,根本就是住在那裡。
整個案子的受害人,嫌疑人,都和那裡有關。
這個地方,就是景觀莊園。
這麽多人都和景觀莊園有關,誰要說那裡沒有問題,現在怕是都沒人會相信了。
德哥的敘述突然停了下來。他發覺屋子裡的氛圍突然有些變了,他是個魂魄,對於人類情感方便的變化,要敏感得多。他看看那些人的表情,也猜到自己或許說到什麽關鍵了。
不過,葉酩的表情還是沒什麽太大變化。畢竟,他早就猜測這件事最終就是要落到景觀莊園身上。
杜明秋看向葉酩,他也還記得,那次找葉酩去分局看屍體的時候,葉酩對景觀莊園的一些猜測。這家夥的直覺還真是挺準的。
“我現在想起來了,我走到一個花園裡,那裡有個假山,還有噴水池,我有些累就坐在假山附近。景觀莊園裡的風景是出名的好,平時我也沒注意,可是那天就覺得,好像這個花園的花開得特別美似的……然後……然後……”
然後什麽?
大家都明白,這似乎到了一個關鍵點。但是,德哥卻停在了這裡。
“然後我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仿佛失去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在瓶子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