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方鍾等人提出給予曾鞏的待遇太高的問題,韓晨沒有在意。他願意花這麽多錢就是要造聲勢,讓天下英才都感受到蒙新書院求才的誠意。
只有這樣,他們才會來,來了才會留下。
當然,有人對這待遇羨慕,定會有人對這待遇不屑一顧,只是這樣的人多是韓晨口中的迂腐之輩,沒什麽真本事,只剩下一張嘴胡噴。
韓晨自然是不將這種輿論放在心上,全力將書院辦好。
此刻朝堂之上已經是一片混亂。五月十八,已經改任韓林學士的鄭獬罷知杭州,宣徽北院使王拱辰罷通判應天府,知製誥錢公輔罷知江寧府。王安石決心將膽敢阻撓變法之人全部趕出京城,趙頊也是在可控制的范圍內全力配合。
當時政事堂幾位宰執中富弼告病,曾公亮出使,唐介病亡,只剩下王安石和趙拚,而趙拚根本不是王安石的對手,只能任其作為。
這個時候呂誨蹦了出來,上疏言:“三人無罪被黜,甚非公議。”
這個呂誨和王安石是相當不對付,之前更是評價王安石“不通時事,大用之,則非所宜。”
趙頊看著呂誨上的奏章,心中惱怒,卻也不好直接發作,隻得將奏章遞給下面的臣子瀏覽。
王安石看著趙頊的動作,知道這個讓自己回擊呂誨,“此三人都是錯處甚多,可恨是臣不能將其一一道來,使其他人小人忌憚。”
呂誨也是毫不示弱,怒道:“陛下,王安石剛任參政,便驅逐禦史,他的目的不純啊!此事前所未有,如果真有禦史因此被罷職,那可真是禍事啊!”
趙頊看著兩位重臣說話都很針對對方,絲毫不留情面,隻得稍微勸一下,讓兩人都注意一些。
只不過他沒料到,一場大風波又席卷而來。
章辟光只是京城一個小小的著作佐郎。眼看著自己的仕途沒什麽奔頭了,整日憂愁起來。
“你啊!就好好用點心吧!不要老想著升官發財,那豈是我等人能想的。”家中娘子勸道。
“婦人之仁,懂什麽?”章辟光惱怒道。
看著娘子還要說什麽,他起身走了出去,想找幾個同僚喝上幾杯,解解煩惱。
剛來到一家腳店,還未進去,便被突如其來的一匹馬險些撞倒,看著絕塵而去的騎士,章辟光就要破口大罵。
好在一個同僚將其拉住,小聲道:“惹不起的,惹不起的......”
章辟光這才假意掙扎兩下進到了店裡。
“剛才那騎馬之人是誰?”章辟光憤憤道。
“是岐王的人。”同僚小心翼翼道。
“啊?”章辟光啞言。
這個岐王聽說可是高太后最為疼愛的孩子,甚至拿著比當今官家還要疼愛。
“哼!都這麽大了,還住在宮內,也不避諱。”同僚漫不經心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章辟光腦子裡靈光一閃,發現這個或許就是自己的升官發財的好機會。
想必官家和朝中大臣也不願意看著兩位成年的皇子居住在皇宮之中。
想到這裡,章辟光便急急忙忙和同僚喝完酒,回到家裡,便寫好了奏章,此時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仿佛此奏章一上,官家一高興自己可就一飛衝天了。
“啪!”一本奏章被扔在了地上,趙頊很是生氣。
下面的宰執倒是很平靜,大家很清楚,現在官家對於變法的批評是一點也忍受不了。
趙頊又撿起另一本奏章,翻開一看,眼前一亮。
趙頊越看越高興,久久沒有言語。
只不過卻是不敢表露半分,要是被有心人傳揚出去,那就被世人說成沒有親情,不念及兄弟之情......
“哼!簡直是一派胡言,來人啊!將這個章辟光下獄。”趙頊怒道。
看著扔在腳下的奏章,王安石很放肆地撿了起來翻看。
“咦!”王安石越看越心驚,居然真有人敢上這樣的奏章。
只不過好像說的很有道理,兩位大王是不能留在宮中了。
多少也得有些避諱了,整日住在宮裡像什麽回事。
只是眾人都知道高太后很是寵愛二位大王,怕是不會同意的。
只不過既然有人提出來,那附和一下也是無妨。
“陛下,臣認為章辟光所言有理,此事可議。”
趙頊心中暗喜,又看向其余眾人,曾公亮也是附和,只是呂公弼道:“此事乃陛下家事,還請陛下慎重。不可讓天下人議論陛下薄情寡義。”
趙頊微微一愣,隨即笑道:“那是自然。”
他心中早已經罵開了,呂公弼的意思不就是這事情還得回去問問太后,家事嘛!還是聽家中老人的意見。
果不其然,趙頊剛下朝沒多久,小黃門就來到跟前道:“官家,太后請您移駕。”
到了太后的寢宮,趙頊便見到了兩位弟弟,看著二人的臉色皆是惶恐,他便道:“母后,不知叫兒臣來是?”
高太后乃是名門之後,她祖上官至節度,自幼便被姨媽曹太后養在宮中。
此刻她的臉色陰沉,語氣十分不善道:“聽聞有人上奏章,要將你的兩位弟弟趕出宮外?”
趙頊心中一凜,消息傳的倒是真快,這才幾炷香的功夫便滿天下都知道了。
“只是一個無知者之言,母后切不可掛在心上。”趙頊隻得違心勸道。
看樣子自己的母親是根本不會將兩位弟弟遷出宮裡,唉!這不是成了笑話了嗎!
“哼!這樣的無知者倒是不多見。不知道官家要如何治這個挑撥離間之人!”高太后狠聲道。
“母后,兒臣和四弟願意出宮,還請母后恩準。”趙顥拉著趙頵跪到在地,語氣悲涼。
趙頊犯了難為,他心中根本就不想處置章辟光,而且他擔心一旦處罰了他,以後就沒有人敢再發聲了。
只是不處罰這個章辟光母后這邊也是過不了關的。
高太后臉色越來越難看,看得出在壓抑著心中的怒火,趙頊迫不得已,隻得道:“此事還得請諸位宰執拿個主意。”
“好!我倒要看看諸位宰執中誰忠誰奸。”高太后冷笑道。
趙頊上前扶起兩人,笑道:“你二人不要害怕,此事不會影響我們兄弟之間的情誼。”
趙顥再叩首拜謝,趙頵則是呐呐不敢言。
趙頊知道自己的二弟精明的很,每日哄得母后開心,這才能留在這裡。四弟是個老實人,只是迫於形勢不得不住在這宮中,其實他早就想出宮去住。
這可是一樁讓人頭疼的事情。
果然,王安石極力反對處置章辟光,而呂誨等人則是要求嚴懲。朝堂之上吵得不可開交,但是還有很多人沒有發表意見,他們知道無論說什麽都會得罪人,官家和太后都不好得罪,所以還是沉默應對才是最為明智的。
雙方相持不下之時,呂誨上奏彈劾王安石,並列舉十事:安石向在嘉佑中舉駁公事不當,禦史台累移文催促入謝,倨傲不從,迄英廟朝,不修臣節。慢上無禮,一也.......
趙頊看著站在殿中朗聲奏道的呂誨,忽然覺得有些厭煩,這個呂誨果真是不能留在朝中了。
王安石聽到呂誨彈劾,隻得出來請求離職。
禦史中丞彈劾宰執,二人只能留其一。
趙頊沒有多少猶豫,直接將呂誨的奏章退了回去。
呂誨知道趙頊的意思,隻得請求出外。
趙頊並沒有立刻同意,還勸呂誨安心憲台事務。
沒過幾日,呂誨還想上書,卻被司馬光勸阻。
此刻的司馬光還沒有反對變法,他也是對國朝現在的情況不甚滿意,所以他也期待王安石的變法能讓大宋重新強盛起來。
呂誨看著自己這位摯友,痛心疾首道:“王介甫此人太過執拗而且太容易相信奸人的話。讓他久居高位怕不是什麽好事,陛下又才剛剛登基,對很多事情不了解,怕是容易被人蠱惑。”
司馬光遲疑道:“介甫並沒有如此不堪,想必是獻可對他有所誤解。”
呂誨苦笑著搖搖頭, 便不再說話。
六月二十六日,呂誨罷禦史中丞,出知鄧州。
一時間,禦史中丞成了香餑餑,這可是清貴無比。
變法派想要推舉一個自己一方的禦史中丞,這樣以後朝堂上也好施展。
只是怕官家處於平衡的考慮不會這樣做。而且自己一方的資歷大多數不夠深,也不能看出任禦史中丞。
“元澤,這個職位我們可不能放棄啊!”曾布擔憂道。
他是沒有資格,但是他相信變法一派沒有幾個人可以擔任,所以他也不著急。
王雱這兩日則是一直考慮這個事情,怎麽做才能將自己一方的利益最大化。
韓絳?他可是在十年前就任過禦史中丞了,現在讓他再倒回去,怕是心中會有所不滿。他下一步就要進入宰執行列,一個禦史中丞很難滿足他。
宰執,宰執......王雱心中默念。對啦!呂公弼不是在樞密院和文彥博一唱一和反對新法嗎?
那就來一個釜底抽薪。
讓呂公著上禦史中丞,那呂公弼只能出外了。兩個兄弟是不可以同時留在重臣裡的,這樣以來,樞密院那裡也算是扯開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