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城外碼頭,孫思恭領著府衙一眾官員正在等候,東京來的禦史馬上就要來了。
韓晨也被領著來了,當然是站在隊伍後邊,他本是不想來這種場合,這種虛來送往的一套他是極為不喜歡的。無奈孫思恭讓他必須到場,他也只能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地前來。
正當韓晨百無聊賴地站在那裡出神的時候,河面上駛來了一艘大船。
船頭上立著一個官服上繡著獬豸的官員,韓晨腹誹道這麽冷的天迎風而立難道不冷嗎?
孫思恭臉色微紅但卻仍然巋然不動,很明顯對這種天氣比其余的一幫江寧人適應。韓晨遠遠的看著來的禦史和孫思恭互相見禮,雙方都十分客氣。雖然孫思恭管職高但是禦史一向清貴,而且這次又是代表官家和政事堂前來調查,所以雙方地位相等。
韓晨心中想著這位禦史來的目的。既然派來了禦史,就說明官家或許沒能在此事上與政事堂的諸位相爭,那這事情就麻煩了。
雖說孫思恭是當家官家的老師,但是官家也不可能直接袒護自己老師。要知道,這可是宋代,是個大臣拽著皇帝衣袖唾沫橫飛,指著皇帝的鼻子破口大罵的朝代。你要是膽敢如此做,那些士大夫不介意讓孫思恭當成自己揚名立萬的墊腳石。而且擔任禦史職位的人,很多都是耿直之輩,一個不小心就要被抓住把柄。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到府衙,本來孫思恭安排的先去休息,然後舉行宴會,但是被蔣之奇拒絕了,“大府,您的心意我領了,只是這災情未過,怕是無端生出許多事端來。”
孫思恭點點頭,也知道這個時候弄這些東西,容易落人口實,既然蔣之奇拒絕,那自己也就順水推舟取消了。
看著略顯疲憊的蔣之奇,簽判看了一眼孫思恭後朝著陳守謙笑道:“蔣禦史,府衙已經在後院備好了客房,還請您前往休息片刻。”
蔣之奇搖搖頭道:“不必了,我還是去驛站吧!怎麽敢叨擾府衙上下。”
孫思恭看著這個樣子讓孫思恭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蔣之奇到底是傾向於哪一邊。
蔣之奇也在觀察這兩位面和心不和的兩位,孫思恭看上去有些傲氣,但細想人家確實有些資本,畢竟給官家當過老師的人。
而許清則是要低調許多,一共沒有說上幾句話,一直都是蔣之奇和孫思恭在攀談,他坐在一邊靜靜地聽著,甚至表情都沒有什麽變化。
送走了蔣之奇,府衙裡的人也散了。
韓晨來到了孫思恭的書房。
“這個蔣之奇來者不善啊!”孫思恭歎道。
“大府,犯人的供詞?”韓晨直接問。
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孫思恭的證據到底靠不靠譜,之前只是想用它將許清嚇跑,但是現在卻成了最關鍵的東西。
孫思恭道:“沒問題,只是有些關鍵地方沒有把握。”
韓晨頓時有些無語,這麽多天為什麽沒有將一些東西坐實,就算是聽到東京要來人到現在這些日子也能做好啊!
“大府,事不宜遲了,既然摸不上這個蔣之奇的套路,那咱們就得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韓晨急道。
孫思恭看著神情頗為緊張的韓晨苦笑道:“官家還任命了江南東路走馬承受。”
“走馬承受?”韓晨聽到這個名字一愣,“那是?”
“官家的人。”孫思恭點頭道。
走馬承受全稱為“某路都總管司走馬承受公事”。
為皇帝特派,身份公開的探子。有監察本路將帥、人事、物情、邊防及州郡不法事之責,“事無巨細,皆得按刺”。每年一次赴闕直達奏事。如有邊警急報,不時馳驛上聞。並許風聞言事。這使得他們在地方上無人敢得罪,各地官員也都不願與之接觸,生怕惹上禍事。 “既然是官家所派,那這個人咱們得好好接待,怕是官家聽他說的要比聽蔣之奇說的信任度要高上許多。”韓晨分析道。
官家是信不過政事堂派的蔣之奇,所以才會派出內臣來查明真相,不過這邊肯定不會大張旗鼓。
從這一點上韓晨看得出趙頊是很有自己的主見,從來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
“兩邊都要應付好,都不能出岔子,大府,如若是被許清搶了先機,那可就萬劫不複了。”韓晨小聲道。
孫思恭輕輕點了點頭。
蔣之奇在驛站的客房裡品著茶,思緒要沿著那一縷縷熱氣縈繞而上。
此次政事堂派他來查明案情,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獲得完整的信息。
孫思恭,許清,許清,孫思恭......
如果只是查明具體勤快,蔣之奇有信心在段時間內結案,只是這背後的故事讓人頭疼。
孫思恭的為人他很了解,斷然不可能為了自己前途而不顧名聲。
而許清?蔣之奇來之前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只不過來了之後聽說背後有人,宰執一個級別的。
宰執之位上的幾個他也清楚,會是誰呢?
蔣之奇胡亂猜了起來,“文彥博?沒聽說二人有什麽交情啊!曾公亮?跟不可能了,曾公亮現在只是想著何時能告老還鄉,頤養天年。其余幾個人,會是誰呢?”
蔣之奇索性不去猜了,這樣猜下去也不會有結果。最讓蔣之奇頭疼的是官家和政事堂的意見相左。
在政事堂的談話中,蔣之奇聽得很清楚,無非是查明真相和嚴懲凶手而已。
而在宮中的對話讓蔣之奇心中有些意外,官家言辭中講了很多是小時候在孫思恭手下讀書的趣事。
蔣之奇何曾聽不出來,只是又不說說什麽隻得陪著趙頊發著感慨。感慨人生百態、苦辣酸甜。
“人犯呢?”剛從書房出來,正好碰見了二哥韓深。
韓深對弟弟能做大府的座上賓感動十分高興,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
“轉移出去了,不能放在牢裡,有可能會出危險。”韓深環顧四周後才道。
“哦?”韓晨吃驚道。看來這個許清早已經準備反擊了,只不過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如果有機會肯定會下手的。
“沒辦法,朱瑞看著呢!”韓深道。
“帶我去看看,現在時間很緊張了,必須要有突破了。”韓晨道。
韓深點點頭,出了後院,二人乘馬向城外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