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書坊,王來順正看著一大摞書被搬上車,“大掌櫃,咱們這書真的要送人嗎?”一個掌櫃在一邊問。
王來順點點頭,“嗯!送!”
另一個掌櫃急道:“大掌櫃,這可是好幾百本啊!這麽多書送出去,咱們帳上怎麽記啊?要是東家怪罪下來,我們可都擔待不起啊!”
王來順輕笑道:“這個你們不用操心了,凡事還有我在,我讓你們做什麽你們就做什麽好了。”
眾人沉默不語,他們跟王來順不一樣,他是新東家派來的,自己這些人都是之前馬忠的人,根本就沒有發言權,既然王來順堅持,那麽他們也不敢再說些什麽。
送書當然會折錢,這誰都知道,但要看給誰送,王來順看著周圍的人散去後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如果你們這是送給當今的大府,怕是就不會這麽害怕了。
江寧府衙。看著隨從搬進來一摞摞書,新任的知江寧府孫思恭有些茫然。
正在此時,通判急忙走過來笑道:“恭喜大府,今日有義商願捐贈圖書五百冊供府衙辦學之用。”
孫思恭是當今管家的師傅,當年趙頊還沒有封王的時候孫思恭便已經為他說書。
孫思恭升任著作佐郎的時候還是王安石為其擬的詔書。他結束了出使遼國的任務來江寧代替王安石的職務。剛到不久便遇到這樣的事情。
在孫思恭看來,商人哪有這麽好心的,他微微皺眉道:“先找地方放著吧!”
通判看著孫思恭小心謹慎的樣子笑道:“大府,咱們江寧文教昌盛,這也是件好事啊!”
孫思恭不置可否,看了看便回到了公堂。哪有商人不言利,給你一分必會討回去十分,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孫思恭心中早教有所認識,初來江寧,還是低調些好。
王來順站在一邊,低頭等待孫寶的反應,許久孫寶沉吟道:“這個大府當真有趣,難不成又來了一個王安石?”
王安石知江寧的時候孫寶可是小心謹慎,從未惹事,還不容易將其送走,這又來了個麻煩的人。
“老爺,沒這麽厲害吧!”王來順眼中自家的老爺可是手眼通天的人。
孫寶有自知之明,“這位可厲害,給當今管家當過師傅的人啊!我這等小人物如何惹得起。送書就是想跟套個近乎,不過好像效果不明顯啊!”
孫寶其實並不是很在意孫思恭,畢竟流水的知府,鐵打的胥吏。官員的變動很快,尤其江寧這種大府,沒任知府都是來過渡一下便高升了。
孫思恭這樣的帝師更是不會待太久的,只要自己給他個面子,想必他也不會將自己放在心上。
韓晨聽到這幾日墨香書坊到處送書,幾乎府衙和縣衙的官員和有身份的胥吏都送了,這倒是讓韓晨覺得很稀奇,難不成送書能送出錢來?要不然孫寶為什麽整天就知道送書。
“大哥,你說這個孫寶到底是想幹什麽,難不成賄賂完這些人之後就要讓他們來將咱們下獄嗎?”林緒一副不理解的樣子。
韓晨笑道:“那可不好說,不過人家有錢,送得起啊!”
林緒略微一愣,“哈哈哈!我說的總不能是真的吧!”在林緒看來,就算孫寶將官府的人都送了書,也不會有人幫他打著一仗的。
“別人不出手,但是也不會插手,或許這就是孫寶想要的結果啊!”
韓晨心中冷笑。
縱然王來順到處送書,賄賂官府上下也只是賣出了少許的書,
這讓他氣急敗壞。 孫寶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如若是一直這樣,怕是自己的掌櫃之位是保不住了。
“大掌櫃,這是今日賣出的書的帳目!”一個夥計拿著帳本過來。王來順心煩意亂,擺擺手讓他走開。
要是這麽耗下去,自己這邊怕是也耗不起了。雖然賣出去的不少,但是都折錢,三賢書坊那邊不折錢,賣多少都是掙得,這如何是好!
“一天下來也不少啊!”孫寶看著王來順送來的帳本,語氣很是平淡。
王來順站在那裡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越是平靜說明爆發出來的怒火就是越大,王來順很清楚自家老爺的脾氣。
孫寶放下帳本緩緩道:“這該怎麽辦?”
王來順哭喪著臉道:“老爺,不是小的不盡心,只是這件事情實在是難辦,三賢書坊那邊手段整日翻新,實在是跟不上啊!”
“一步慢,步步慢啊!”孫寶歎道。
王來順不知道該怎樣接話,索性閉嘴等著。孫寶起身走到王來順旁邊道:“回去吧!好好看著書坊,別讓人心散了,以後還有大用呢!”
夜已經深了,孫寶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望著窗外,眼裡閃現出殺機。
江寧城向北便是長江,過了長江就到了淮南路的地界。
向西北行數裡便到了老山,這是一片東西連綿幾十裡的群山。
山中有一夥強人,為首的號稱‘徐老虎’,手下幾十弟兄,皆是強悍之輩。此處位於真州和和州兩州交界之地,雖然官府多次圍剿,但是卻收效甚微。
哪一邊官府圍剿他們徐老虎都會轉移老巢跑到另一州地界,淮南武備松弛,廂軍戰鬥力極低,是以每次都讓這夥強人逃竄。久而久之,官府也只能聽任其四處為禍了。
徐老虎本名徐衝,本是江寧城內的一落魄閑人,不知如何發跡,拿出錢財招攬了幾個亡命之徒過江落了草。
江寧城內都傳這幾年有些案子都是他做的,只是沒有人拿出證據,況且拿出證據又如何?人你都見不著,見著他的多半也都成了刀下鬼。
“大哥派人來了?然他去後邊等我。”徐衝一聽便急道。
這些日子徐衝領著人好一頓忙活,南下北上,沿江一帶攔住搶劫,綁人勒索。
回山後便用搜刮的大筆錢財瘋狂揮霍,甚至還擄上山數名良家婦女,天天陪著他們飲酒作樂,醉生夢死。
“頭領,這是老爺讓我帶給你的信,還請頭領好好參詳。”來人恭敬道。
“嗯!好,去領賞吧!”徐衝擺擺手讓其余人退下,自己拆開信看了起來。
他識字不多,這信也就寫得簡單,寥寥數語便交待了事情。徐衝看後心中大喜,好大一筆買賣,說不定之後就能翻身了,再也不用東躲西藏了。
第二天一早,徐衝便將弟兄們都召集起來,“弟兄們,今日將大家找來,是有莊大買賣要乾,都去收拾收拾,咱們過幾日便過江。”
眾人一陣歡呼,有買賣就意味著有錢掙,就意味著又能花天酒地。抬頭在刀尖上討生活,沒有人願意在山裡等死。
孫寶道:“信送到了,徐衝怎麽說?”
“老爺,他隻讓小的帶話給您讓您放心,過幾日便過江而來。”送信的人道。
江寧城內沒有人知道他與徐衝的關系。
當年他看徐衝落魄,但確有一股子狠勁,就讓他給自己做了幾件事,之後便讓他召集人手落了草,自己有事便將其招來,讓其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徐衝心狠手辣,又乾淨利索,孫寶也很欣賞他,為他在江寧城裡購置了一座小院,給他養了個小妾,徐衝隔上一段時間便回來住個幾日。神不知鬼不覺,這些年下來竟沒有被人發覺。
孫寶想要給韓晨來個狠辣的,只是他明白如若幾十人在江寧城裡作案,風險極高,但人數少了怕是會被韓晨擒獲。張胡也算條好漢了,只是也折在韓晨手裡。孫寶只能等機會,等韓晨出城,便讓徐衝下手。
深秋的早上已經有些寒意,韓晨起床在院子走了數圈,運動一番之後頭上已經冒了熱氣。
來到一間小屋,其中有一個大木盆,每日韓晨鍛煉完都要洗個熱水澡,放松身心的同時想一想當日的事情,做一些安排。
穿戴好的韓晨走出小屋,韓寶忠走上前道:“少爺,城外的莊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周掌櫃想請您去看看。”
韓晨早有打算將印書工坊搬到城外去,這裡則改成一個自己大型的書坊,隻管銷售圖書。
“好,你去將馬牽來,咱們用完早飯便去。”韓晨點點頭。是得去看看了,畢竟是自己一番心血,要是弄得自己不滿意也好及時改改。
韓寶忠急忙跑向後院,牽出了韓晨前幾日剛買的一匹馬,通體雪白,體格勻稱,四肢粗壯有力,一看就是河西馬。
這在江南等地可是很少見的,足足花了韓晨七十貫,這還是那人急於出售換回盤纏回家給的價格。
不多時,從前院跑進一人道:“寶忠,要出去嗎?”
韓寶忠轉身一看正是趙爽,這幾日趙爽母親生病,他晚上都回家去伺候,第二天再來。
“是爽哥啊!出去啊,去城外的莊子。”韓寶忠這些日子也跟著趙爽習武,雙方年齡差不多,玩得也是極好。
趙爽笑道:“我當然去,待在這裡也無事。”
這時韓晨走了出來笑道:“你就不要去了,在這裡看好書坊,我就去城外,沒多大事情的。”
趙爽也就不在說話了,他習慣聽從韓晨的話,這也是他的父親一直教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