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不自覺的進入自己的談話節奏中,這就是安祿山的一種能力。
而善於權謀機變的姚異,也是一個極聰明的人,思維基本上能跟的上他的節奏。
在姚異問完之後,安祿山立即道,“目前來說,你們除了要隨時準備推動我想要的一些商業政策之外,我還需要你們在吐蕃邊境和南方沿海,給我開辟一條能夠一路暢通到洛陽和長安的商路。”
姚異聞言有些詫異道,“商路?我大唐的商路一向都是暢通的,即便是與吐蕃交戰期間,也是如此,何須我們幫你刻意開辟?還有,賺錢發財,可不是我們這些人唯一的目標,活下來,才能讓我們享受這些財富。”
盛唐之所以是盛唐,就是因為它風氣開放,商路通暢,開元時期,國家稅收已經逐漸轉向了商業,才有了東西兩市,每年上千萬貫的交易額,姚異說的倒是不假。
然而,安祿山卻是笑了笑道,“我所說的商路,可不是正經的商路,因為,我要做的,是鹽的生意,一種比官府現在售賣的精鹽還好的鹽的生意,它需要走一條絕對安全,不被任何官府稅吏檢索的路線。
另外,在我看來,賺錢發財和保命,其實是一回事。
俗話說的好,有錢能使鬼推磨,你的錢,還不足以保證你活命,那是因為你的錢還不夠多,當你的錢多到一種難以想象的程度,你就能輕易的驅使任何人,屆時,保命這樣的事情,就不是什麽難題了。
當然,這還要建立在你自己不乾蠢事情的份上。”
此時,原吐谷渾所在的青海地區是吐蕃的領土,那邊有儲量超過二十億噸察爾汗鹽湖,安祿山將這裡作為一個點,能就近輻射關中和隴右道區域。
在沿海地區設點,則是能沿運河,輻射兩岸所有地區,一旦有了這樣的走私私鹽的線路在手,那錢對於安祿山來說,還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蠢事情?你指的是權梁山?”姚異眯著眼睛道。
他還是頭一回聽到安祿山這樣的論調,要知道,鹽鐵在這個時期,幾乎是國家最大的經濟支柱,如果真的如他所說的,能夠製作出比官府所售的精鹽還好的鹽,那麽,他們能夠賺到的錢,真的可能達到一個擊潰所有其它派系主要成員或者軍中將領的地步,因為,幾乎沒有人會不喜歡錢,不為你做事,那是因為你給的不夠而已。
安祿山點了點頭道,“看來你還不算太傻,依靠江湖人士,是成不了什麽氣候的,他們頂多會讓你在垂死的時候多掙扎幾下而已,甚至,會成為一個皇帝殺你的理由。”
比姚異多看了一千多年歷史的他,太知道這些江湖草莽是怎麽回事了,一對一,他們能輕松殺死一個,甚至兩三個官兵。
然而,三千這樣的人,對上三千成建制的軍隊,最終卻基本是慘敗的下場。
歷史上權梁山在開元十年發動的叛亂規模也不算小,有一兩萬人之多,可是在李隆基以及一些能征慣戰的將領都不在長安的情況下,當時的長安留守宋璟隻帶著幾千官軍,輕松的就把他們給平滅了。
可見那些因為一時之氣聚集起來的江湖草莽和老百姓,跟受過正兒八經訓練,有一定戰鬥素質的官軍來說,有多大的差距。
沒有見過戰場,不知道軍械操弄起來是怎麽回事的普通人,在面對幾具血淋淋的屍體的時候,情緒瞬間就會崩潰,恐懼能夠輕易的讓他們失去戰鬥力。
“哼,這不過是你的臆測而已,我師兄訓練出來的死士,可比南衙的禁軍要精銳的多。”抱著一壇酒再度回到客廳中的程豪,聽到安祿山的話之後,冷言反駁道。
“呵呵,只需要通過你,我就看出了你師兄訓練出來的人,有多無腦了。”安祿山一點也不客氣的道。
聞言,程豪頓時大怒,想要將手上的酒壇子砸向安祿山,然後與他見個生死。
然而,姚異卻是快速的出聲製止了他,因為,他對安祿山剛才說的‘無腦’兩個字,很以為然,命令的語氣道,“程豪,把酒放下,你先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靠近這裡。”
十分不服氣的將酒壇子放在案幾上之後,程豪瞪了安祿山一眼,卻也還是聽了姚異的命令,再度去到了院子外面。
“無腦的人,就是這樣,做事憑一時之氣,連大勢都看不清楚,還想成事?”安祿山一點也沒有跟姚異客氣,將裝了茶湯的茶碗拿起,直接將裡面的茶湯潑了出去,又將酒壇的封泥拍開,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之後,一口將其喝了進去道。
而看到他這個做派,姚異也有樣學樣,將自己茶碗裡的茶湯潑了出去,抓過酒壇子,給自己的茶碗裡倒了一碗酒,卻是沒能一口喝乾,因為這種群芳院窖藏的好酒,至少有十好幾度,在這個時期,算是烈酒了,他怕喝多了,後面談不了事情。
放下被充當酒碗的茶碗,姚異略微客氣的向安祿山問道,“不知道安小友對大勢是怎麽看的呢?”
“大勢就是,李隆基正當壯年,勵精圖治,朝班上文臣武將,俱都是有本事的人,百姓也心向大唐,二三十年內,誰造反誰死。”
安祿山熟讀歷史,太知道此時的情況了,盛唐二十八名將,現在有將近二十人在世,而且還在朝廷任職,還有不少中唐名將,也已經在成為名將的道路上了。
現在造反,朝廷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能輕松平滅了他們,這也為什麽康願子帶領幾萬蘭池胡叛亂,李隆基從不擔心勝負的問題,而是考慮怎樣才能全殲,怎樣才能利益最大化的問題。
聞言,姚異雖然不服氣,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安祿山說的對。
百姓思定,心向李唐,即便是他出了幾倍於官軍的糧響,也很難在中原招募到人手跟他一起造反。
而他之所以還是要這麽做,是因為他沒有退路了,而且,也等不了二三十年。
他現在可都四十多歲了,二三十年後,就跟現在他老爹姚崇的年紀一樣,七十多歲,牙沒幾顆,躺在床上,任人喂吃喂喝,動都不能動,還造的動哪門子的反。
“但是,不造反,我們這些人很快就會活不下去了。”姚異喃喃的道。
“這又要說到,我能夠為你們做什麽的問題上來了。”安祿山再度喝了一碗酒道。
看到他兩口乾掉兩碗烈酒,還面不改色的樣子,姚異忙勸道,“酒還是少喝些,你跟我把事情說清楚了,這酒你要喝多少,我都有。”
安祿山聞言卻是笑了笑道,“這酒還是太寡淡了些,只能用來解渴,過一陣,我會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酒。
至於如何能保住你們的命,我早前給孫守仁就說過,我不僅能給你帶來財富,還能帶來政績,相信,即便是皇帝再有心,也不能夠對你們這幫政績亮眼,民間風評上佳的大臣們下殺手吧!”
“這個,你是要讓我們拿財富去收買人心?”姚異有些不解的道。
安祿山卻是搖了搖頭道,“收買人心?不不不,你們絕對不能做這樣的事情,否則,皇帝就更加想要鏟除你們了,你們只需要勤勤懇懇,老老實實的做事情就好,民心和政績,會因為你們做的事情,自然而然的送到你們手上的。”
自詡聰明的姚異,第一次感覺到了腦子不夠用,跟不上安祿山的節奏。
難道,走私個私鹽,就能獲得民心了?
然而,看到安祿山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又知道,這人要做的事情,絕對不止走私鹽那麽簡單,最終,他還是拉下臉道,“還請安小友,把你的計劃,全部講清楚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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