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一間酒樓的火房之中,一柄五尺多長的大弓,被安文貞丟進了灶台下面的火堆上,燒的劈啪作響。
灶台前一個皮膚黝黑的壯漢,面色十分猙獰,心頭在滴血。
作為吐蕃最強的射雕手,他從小就弓不離身,將其當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門,而現在,他身體的一部分,被人以武力奪去之後,無情的焚燒掉了。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燒掉我的弓?”莫赤拉忠向端坐在這間火房裡唯一一張桌案前吃喝的那個壯漢怒吼道。
吐蕃人崇拜強者,這個人,就是一個強者,至少,在力量和忍痛方便,比自己強出一頭,而且,他還不是中原的漢人,而是突厥人。
可就算是強者,也不能這樣的侮辱人,作為吐蕃最受人尊敬的射雕手,他寧願有尊嚴的死在戰場上,或者與敵人的生死搏殺中,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侮辱。
“我這是在救你。”安祿山自顧自的吃著案幾上的食物,嘴裡卻是淡淡的道。
剛才,為了拿下莫赤拉忠,他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也虧得姚異那邊的人給自己送了消息,事先取得了他的信任,否則,他屬下的人,只怕也會和密衛一樣,被莫赤拉忠屬下的強弓手搞的死傷慘重。
“救我?我可不需要你救,只要殺死唐國的皇帝,我們的大軍就可以趁亂長驅直入,到時候,你們突厥人也可以跟著沾光。”莫赤拉忠咬了咬牙道。
每一個射雕手的內心都是非常敏銳的,在剛才他與安祿山的人較量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眼前的這個人,並不是忠於大唐朝廷的人,而且,對於大唐,也有著相當強的野心,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這樣的人,會阻止自己的行動。
“如果你想聽原因,可以坐下來喝一杯,咱們慢慢聊,你放心,這裡是慈善署租借的廚房,很安全。”安祿山給自己對面的大碗裡倒了滿滿一碗麥香濃烈的啤酒道。
酒的味道讓莫赤拉忠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剛才和安祿山打了兩三盞茶的時間,他也出了大量的汗,口渴的緊。
“想喝就喝,你要記住,我不是來害你的,而是來救你的。”安祿山也給自己喝空的酒碗裡倒滿酒,抬碗做了一個乾杯的姿勢道。
聞言,莫赤拉忠也不忍著了,大步走到案前,抓起酒碗,就大口大口的將啤酒全部倒入了嘴中,淋的胡須衣服上到處都是。
安祿山抬了抬手,安文貞再度提起一個溫好的大酒壺,給他將酒碗倒滿。
莫赤拉忠再度喝幹了酒碗,並且將碗直接伸向了提著酒壺的安文貞,按照吐蕃人的規矩,客人進門,幹了三碗酒,才能談事情。
看到他喝酒的樣子,安祿山又笑了笑道,“我們突厥人,喜歡跟豪爽的人做朋友,所以,在跟你談事情之前,我想先告訴你外面的最新消息,你們帶過來的強弓箭隊,已經全軍覆沒了,而且,你的三個射雕手同伴,也落得了兩死一傷的下場。”
“怎麽可能?”莫赤拉忠大喊一聲,竟是激動的將手中的酒碗捏碎了。
“這是事實,如果你想聽原因的話,那我告訴你,唐國的皇帝,最近新收入了兩個技擊宗師屬下,而且,其中一個很恐怖,能夠徒手接住你這樣的射雕手射出來的箭。”安祿山選擇性的將同樣能夠磕飛射雕手的弓箭的楊三胖給隱了去道。
如果不是楊三胖突然跳出來替李隆基擋箭,他可未必會在一開始就向莫赤拉忠出手,心裡還是有幾分怕楊三胖被他的弓箭傷到的。
而這些情報,其實也是剛才他屬下的人從舞台那邊給他帶過來的,那些打探消息的人,根本不懂什麽高深的技擊,他們只看到了哥舒翰拿不下那個射雕手,楊三胖和李龜年去了之後,瞬間就拿下了。
而且,李龜年接箭的動作太過優美輕松,大家隻以為,李龜年的武藝,已經高到了非人的境界,能夠瞬間扭轉戰局,至於李龜年接住的箭,到底是射雕手射出來的,還是他們帶領的普通強弓箭手射出來的,誰知道啊?
而且,話頭被不懂的百姓們這麽一傳,就誇大了,搞的好像李龜年飛簷走壁,直上了兩層閣樓的樓頂,然後迅速幫助哥舒翰抵抗住別處射來的暗箭,快速解決了戰鬥一般。
實際上,幫助哥舒翰打開局面,是楊三胖,李龜年,裴思雨三人合力才做到的,破壞了三名射雕手守望相助的局面,哥舒翰才最終拿下另外兩名射雕手。
而偏偏,安祿山信了這些話,因為,他認為李龜年就是穿越過來的老大,而且,要是李龜年沒有這麽強悍的武力,又怎麽可能收服的了像哥舒翰這樣,這個時代真正的技擊宗師,與之有過並肩作戰經歷的安祿山,可不認為自己能夠勝過哥舒翰。
“這,這,這不可能。”
心目中的信仰被別人推翻的感覺,十分難受,好像自己的人生,突然沒有了目標一般,莫赤拉忠非常確定的一間事情就是,自己四個人的組合,絕對不比當年李隆基剛剛坐穩皇帝之位時,吐蕃派出來刺殺他的幾位射雕手差,即便本應該作為策應,補刀,和斷後的自己沒有參加戰鬥,也不應該出現這種全軍覆沒,兩死一傷的下場。
大唐的技擊宗師,沒有那麽強,他們近身格鬥技巧或許比眼前的這個安祿山還要強一些,但是,他們的臂力,則很難比自己這些射雕手強,因為技擊宗師練習的是全面反應和格鬥戰術,將各種搏鬥技巧,練到了如本能反應一般快速和熟練,而射雕手則只需要練射箭,是非常單一的練臂力,在臂力上面,他們通常能佔優勢。
一般情況下,就算自己這些人被他們靠近了,也能在一定時間內,憑借力量優勢,跟他們拚個旗鼓相當。
除非對方肯拚命,否則,也很難殺死自己這些人,因為,埋伏在暗中的射雕手,已經選定了利於自己的戰鬥場所,在這種房屋建築較多的鬧市,大唐的軍隊,在一定時間內,就不能發揮效果,自己這些人,至少有一半,是很有機會撤退的。
“沒有什麽可不可能的,因為這就是現實,世界上有技擊宗師,就可能有比技擊宗師還要厲害的人,就比如,你覺得自己能與技擊宗師纏鬥許久不落敗,卻敗在了我手上。”安祿山用緩緩的語氣給莫赤拉忠講清現實道。
“那麽,你抓我來,到底是要我為你做什麽?”莫赤拉忠很艱難的認清了屬下全軍覆沒,從小練到大的夥伴兩死一傷的現實之後道。
安祿山將一大盤鹵的十分香的羊肉推在他面前,示意他享用,又道,“很簡單,我在打算訓練一批箭手,需要用的到你這樣精通頂尖射藝的人才。”
“我是吐蕃人,怎麽可能為你一個突厥人效命。”
還是崇拜強者的思想在作祟,在吐蕃看來,被大唐滅掉的突厥,就是一個失敗者,是低人一等的存在,他在吐蕃這樣的強國,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又怎麽會去給失敗的突厥人效力,而且,眼前這個人,未必就是突厥的話事人。
因為, 知曉情報的他,對於可以聯合的鄰邦,都是有關注的,突厥幾部現在都沒有超過十萬人的族群,在定襄以東的范圍活動,西北方向的回紇人和東北方向的契丹人,奚人,都能欺凌搶劫他們,對於吐蕃這樣動則可以出動幾十萬大軍的強國來說,他們甚至都沒有什麽利用價值。
“哈哈哈哈,吐蕃人?”
“在吐蕃,你能當一個人嗎?”
“不能,你頂多能當一條狗,一條那些大氏族的頭人說一句話,你就要犧牲性命的狗,就像這次一樣,你就成為了他們派到大唐來送死的狗。”
“而如果你效忠於我,我可以讓你做人,而且做人上人,讓你擁有屬於自己的部族,自己的軍隊,擁有睡不完的女人,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好肉,穿不盡的美衣華服······”
安祿山每說一句,都在放大莫赤拉忠心裡的欲望,一連說了好多條之後,才道,“而你如果不效忠於我,你將沒有路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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