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龜年做事情或許並沒有像蘇頲那樣考慮的那麽多,但是,他一向都非常清楚兩點,一是我有什麽,二是別人需求的是什麽。
把這兩個問題搞明白,在這個時期處理任何事情,都會容易的多。
禮部有什麽?
有表演,有熱鬧可看。
權貴們需求的是什麽?
是面子,是享受。
即便是獲取了財富,他們也會花出去換這些東西。
那麽,咱們直接給他們面子,給他們享受,不就得了。
“蘇尚書,這慈善演出的事情,關系著錢款,有內侍監實際掌握著收上來的錢財,席位牌私相售賣,贈送,那是私人行為,他們要想,也可以第一時間來我慈善署買牌子啊!我們又沒有限制過。
不過呢!咱們禮部官員借機撈好處的事情,也確實讓人家眼紅,不給別人一些好處,甜頭,別人也確實會對咱們說三道四,影響不好。
下官這裡,有一個可以給大家送好處,咱們又不用花錢,還能順便撈一筆的辦法,還勞您幫忙運作運作。”
聞言,蘇頲腦子有些跟不上了,即給別人好處,自己還不花錢,還賺錢?這跟說天上掉餡餅有區別麽?
疑惑的瞄了李龜年一眼,他又開口道,“是什麽辦法?你細細說來。”
李龜年笑了笑道,“這慈善宴會的一萬多個席位,都能賣到這麽高的價位,咱們太樂署內部的大考,每場可是只有三千個席位。”
他這麽一說,蘇頲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慈善署這邊,有一半是歸內侍監管著的,他可以推內侍監出來把事情兜著,可是,太樂署,那是正兒八經禮部旗下的部門,怎麽搞都是禮部說了算。
“你的意思,是將這些席位交給朝廷其它各部的官員去兜售?”蘇頲問道。
李龜年搖了搖頭道,“不是,咱們是利用他們,將這些席位的價值炒作起來。”
“炒作?”
這是一個新詞匯,蘇頲根本聽不懂。
李龜年將他拉到一邊,小聲跟他解釋道,“咱們搭建的舞台,每場不是有五百個大眾評審席麽,有一些已經派給了咱們禮部內部的人了,其它的,則可以拿到其它各部去做人情,這大眾評審席的評審,到時候也是會被主持人點起來發言點評藝人的,這也算是個露臉的機會。而且,有吃有喝,有表演看,每個席位的價值都不低,當然,供應他們吃喝的,其實是讚助商。”
“這個也算個小人情吧!只是給他們這麽點好處,就讓他們閉嘴的話,恐怕很難,這可是一天幾十萬貫的收入,咱們禮部官員做一天,抵別人十年的俸祿,擱誰心裡都不平衡。”蘇頲攤手道。
李龜年又道,“所以嘛!真正的大頭,還在那三千個對外出售的席位上,咱們可以把價格定高一點,然後,將其中一大部分的票,送給各部的官員們。”
“才三千個座位,還要送一大部分票給各部官員,那真正能買票來看演出的人,豈不是越發少了。”蘇頲不解道。
李龜年笑道,“打個比方,原本我打算賣兩百文一張的票,三千張、全部賣出去,不過是六百貫。現在,我賣一貫錢一張,隻賣一千張,那就是一千貫,比原先三千張票全部賣出去,還多收四百貫呢。
當然,票價提高了,相應的待遇,咱們也得提高,像之前隻供應給大眾評審的自助餐,茶水,咱們完全可以給所有的觀眾供應,就目前東市上賣的這些吃食,一天兩頓讓他們往死裡吃,每頓也很難吃出一百文的成本,相比起上漲的八百文的票價,不值一提。”
蘇頲一聽,覺得很靠譜,但是,他總覺得,自己有些地方沒有想透,那些官員,肯定會把拿到手的票,高價轉賣出去的吧!
別說一貫錢看一天的表演還帶吃喝,就是幾十上百貫的這麽玩一天,長安城也有大把人願意來玩,畢竟,現在有徹樂令在,這樣堪比開大宴的熱鬧場合可不多。
他卻不知道,李龜年,從來都隻想賺富人的人錢,對外流出的票的多少,以什麽方式流出去的,都不重要,進來看表演的,都是花的起錢的富人,這才最重要。
讓這種小舞台的表演,成為富人追捧聚集的地方,就是一種成功。
因為,只要富豪權貴喜歡了,它將會成為社會上的一種流行,時髦的東西,市面上的青樓,酒館,就會爭相模仿學習,一些經營類似場所的東主,就會想盡辦法,花大價錢為自家的藝人買票進去學習。
所以,將大考的表演內容做精彩,非常的重要,只要把這方面口碑立起來了,把票價炒起來,簡直不要太簡單。
“那接下來,咱們禮部的人,都要四處送票了?”蘇頲想了一下之後道。
李龜年搖了搖頭道,“那也不是白送,這會讓別人感覺咱們是欠他們的,對外,只能算是咱們自己掏腰包買了票,往外送做人情的,實際上的開支,是算在供應吃喝的成本上。這樣的話,他們就感覺承了咱們的情,畢竟,咱們的大考一開始,每天都至少有一場,那可是每天兩千貫的開支。
這樣做了,他們如果還有異議的話,那麽他們可以自己想辦法掙錢啊!咱們出人出力,鼎力支持,就是做到了自己的本份了!”
“別的部門自己掙錢?你以為朝廷各個部門,都能像咱們禮部一樣,有油水撈?很多衙門,都是只有花銷,沒有進帳的清水衙門。”蘇頲對於李龜年的回答顯然有些不滿意道。
李龜年卻是笑了笑道,“那是他們的主官不會運作,要是讓我去到朝廷的任何一個部門,都可以弄出錢來。比如兵部,月底十萬大軍不是要出征了麽?可以搞個勞軍匯演啊!
戶部,掌管國庫,錢糧方面,他們可以說是這個世界資源最多的部門,為什麽不用陳糧去開辟一些釀酒,養殖的業務,現金去做一些投資,盈利的項目,賺更多的錢,反而每年上百萬貫錢放在國庫,光是生鏽腐爛的損耗,都是過萬貫,過千萬石的糧食,被放成了陳糧, 低價的處理掉,甚至是被蟲蛀鼠咬,還白白的傾倒掉,真是浪費······”
李龜年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點名說到,甚至連國子監,翰林院都沒有放過,說他們藏書數萬卷,完全可以對外開放,即可以免費得到新的抄錄書卷,又能夠對外收取一定的閱讀費,或者書籍租借閱金,還能宣揚文化傳播,一舉多得。
可國子監,翰林院,現在在幹嘛?
養著一大票人,做這些抄書,維護的工作,而且,還因為忙不過來,時常有一些書被蟲蛀水泡,遺失掉。
他這一番話,讓蘇頲整個都愣住了,想不到李龜年的政治觀,居然是這樣的,朝廷各個部門都去經營產業,做項目掙錢,這是不是太兒戲了?
但是,細細一想,又讓他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為什麽朝廷就不能把這些資源都利用起來呢?
最終,他決定,要是各部的官員敢彈劾禮部的人賺外快的話,他就用這些話把他們懟回去,禮部根據自身的條件,引進一些外部讚助來做活動,搞盈利項目,然後做慈善,那是皇帝之前同意了的,你們自己想搞,你們自己去搞啊!難道你們沒有資源?
各部都有,只是他們不懂得利用而已。
然之後,他就有些後悔了,自己要是早些來找李龜年聊天,把這些內容的一部分上奏給李隆基,說不定現在他已經複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