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龜年同樣是練聲又練劍,直到天空方亮了之後,才依依不舍的與裴思雨告別出門。
今天的日程安排沒有昨天那麽滿,上午除了視察各個排練場已經開始建設的舞台之外,李龜年還了解了一下藝人們報考的事情。
尤其是組團方面,李龜年給樂工們提了很多建議,讓這些樂工們,幫助樂手合理的組成團隊競演,還抽空給樂手們上了一個時辰的樂理課,讓他們知道什麽樣的表演更容易打動人。
至於同樣一大早就來上衙的王維,卻好像比他還要忙似的,因為平康坊那些掌櫃,甚至是掌櫃後面的一些東家,今天一大早就湧進了太樂署。
這些人除了報名之外,還帶了豐厚的禮品來。
原因無它,這慈善演出,是幫流民籌集善款的義舉,能夠幫助他們屬下的藝人揚名,得知皇帝也會帶著滿朝文武大臣們,親臨現場觀看表演,大家紛紛都想抓住這個露臉的機會。
李龜年在搞視察,講課,忙公務,大家自然是找上了比較清閑,又具體負責的王維來疏通,僅僅一個上午的時間,他的袖子裡面,就多了兩千多貫的存票。
本來,性格老實,臉皮較薄的他,是拉不下臉來做這個事的。
不過,一大早的時候,李龜年就跟他打好了招呼,今天,太樂署這些同僚的午餐,就看他的收益來解決了。
於是,臨近正午,內侍宦官來禮部宣布了李龜年的任命書後,大家紛紛前來道喜的時候,李龜年大手一揮,內外教坊所有吏員,東市醉仙樓吃大餐。
要知道,光是一個內教坊的吏員就有一百多個人呢!加上外教坊的女吏,總數則是超過了兩百人之多。
醉仙樓可是有皇家背景的頂級酒樓,一個人在裡面敞開了吃,光菜錢就至少需要三到五貫,如果再算上十千一鬥的美酒,這麽多人一餐吃下來,沒有個一兩千貫,根本拿不下來。
是以,在公孫大娘帶著宜春院的女吏們到達醉仙樓,看著擺滿案幾的酒肉之後,頓時就把嘴嘟了起來。
“李樂丞呢?”見到李龜年不在,公孫大娘朝被李龜年指定來張羅這頓酒宴的王維和黃堅道。
“公孫大娘,今後您可是要改口叫李太樂了,他在街口珍品堂有些事情要忙,稍後就到。”黃堅笑著給公孫大娘解釋道。
“太樂?他這麽快就官升四級了?”公孫大娘十分詫異道。
說到李龜年為什麽升官,王維就比較清楚了,接話道,“您還記得重陽宴會上,他敬獻給朝廷的那個曲轅犁麽?
張相昨日親自試用過了,比舊有的直轅犁好用的多,乃是農耕利器,陛下給造出此犁的楊三胖封了爵,當然,也要給敬獻有功的李太樂升官了。”
聞言,公孫大娘點了點頭,一邊示意屬下的女吏員們入坐,一邊道,“官升四級,難怪要擺這麽大的排場了,稍後,咱麽也得送些禮物恭賀他一番才是。”
王維再度笑了笑接話道,“可不用您送什麽賀禮,今日擺這麽大排場,可不是因為他官升四級,個中理由,在下一時也說不清楚,還是等他來了,親自給大家說明吧!”
珍寶堂,一身官服的李龜年入內之後,受到了掌櫃很客氣的接待,有當日送貨的夥計在,李龜年很快就跟掌櫃就說明了來意。
那掌櫃似乎早有準備,拿出了一本冊子,指著其中一條道,“您之前購買的那個擺件,其實是一個佛像,只是,它屬於番僧供奉的佛像,與我大唐本土百姓供奉的佛像有很大差異,看上去,更像是一個雕工精巧的擺件。它是本店屬下一名負責收羅貨物的貨郎,數月前在郎州靈薈寺,向一位番僧所購。”
郎州即後世的常德地區,目前,屬於江南道管轄,治所在武陵縣,李龜年雖然去過一趟江南,但對這個略偏的地方並沒有什麽印象。
“南邊的番僧?”李龜年有些詫異的看向掌櫃道。
要說番僧,也應該是西域的番僧,才對的上號啊!後世,他可是在高原看到這個東西的。
那掌櫃的點了點頭道,“正是,那番僧應該是迦樓縷波人,不知為何,卻是在郎州出家。
他所雕刻的這尊像,是用南疆上好的金絲楠木所刻,保存的好,百年千年也未必會腐壞。
然而,當時他的要價,卻並不太高,隻說,想要出錢購買這雕像的,定是有緣之人,可將他所在的位置,告知對方。
而且,類似的雕像,他不止雕刻了一尊,本店在洛陽,揚州,益州城所在的店面,都有出售。”
掌櫃的說著,還將那收貨記錄裡面特別標注出來的話,指給李龜年看,大意就是他說的這樣,這就讓李龜年更加詫異了。
迦樓縷波按照後世的地理位置,應該屬於尼泊爾地區,而現在那個位置,可能被吐蕃或者天竺實際統治著,這麽說的話,倒是略微對上了號。
“掌櫃的,本官有公務在身,不能離開長安,卻又很想見見這位番僧,可否請您屬下的貨郎幫本官傳個話,請這位番僧到長安來,一應花銷,全部由本官承擔。”李龜年從袖口中拿出一百貫的櫃坊存票遞給他道。
這個數額,可比他那個擺件的售價高出了幾十倍,掌櫃的看清了存票之後頓時一喜,將其收下之後,又拿了紙筆來,讓李龜年寫下姓名住處,不管那番僧來與不來,他都會在一個月之內,給他回話。
出了珍品堂,李龜年很快就來到了醉仙樓的二樓,此時,人員都已到齊,李龜年入場之後,大家便紛紛舉杯,向他道賀。
推遲不過,李龜年連飲了三杯之後,才示意大家坐下吃菜,而他,也好給大家說說事情。
“各位可不要以為我這麽大方,掏上千貫請你們吃大餐,其實這些錢,都是平康坊的各位東家敬獻的,本官是不敢藏私,才將它拿出來,大家把它花銷掉。
當然,有人可能就要說了,這錢財即便是白得的孝敬,也不應該在醉仙樓這樣奢華的地方,將它花完,而應該細水長流,讓它惠及到咱們內外教坊,所有的藝人。”
李龜年說到這點,就是正中了公孫大娘的心思,不過,聽到他這麽說,公孫大娘也知道他有下文,便沒有插嘴。
當然,場上其它很多吏員也都是這麽想的,醉仙樓一餐的花銷,可能抵其它中低檔酒樓十餐以上的花銷,不來這麽高檔的場所,他們可能半個月的飯菜都有著落了。
是以,大家都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李龜年,等待他的下文。
“過往的時候啊!你們心裡肯定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你們一直吃不上醉仙樓的大餐,喝不上這種一鬥價值十千的美酒。”李龜年舉著倒滿了三勒漿的酒杯道。
“所以呢?”公孫大娘是女人,自然是沒有男人那麽理智, 能夠一直忍住不發問,率先開口問道。
“所以啊!你們過往的那些想法,不能改變咱們的現狀,咱們應該有新的方法,比如,多掙錢的想法。因為,光靠節省,是富不起來的,你節省,我節省,大家都節省,市場的流通性就會不斷縮減,所有人的生產創造力,就都會被抹殺,大家一起挨窮。”
“那這樣大吃大喝的把錢花掉,大家就能富了?”思想還沒有轉過彎來的公孫大娘再度問道。
她的語氣,已經不是正常的請教式的詢問了,而是有了一絲質問的意思,顯然,她是不認同李龜年的說法的。
李龜年並沒有因為她的語氣不好,而有什麽惱火的情緒,笑著答道,“當然不是,這一餐,只是用來刺激你們,讓你們接受,並且記住一些新思維的。”
“什麽思維?”公孫大娘問出了所有人想問的問題道。
李龜年喝幹了杯中的酒道,“想辦法省錢,未必能使大家實現致富,想辦法多賺錢,則很可能使大家實現致富的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