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藝對於李隆基的意義,就是大米對於老鼠的意義。
在有一些想不通的事情沒有搞懂之前,他是睡不好覺的。
而難得今天重陽節出了宮來,他不玩到最後時限,怎麽舍得回宮。
所以,當李龜年交待了珍品堂的夥計,他改日再上門查問之後,隨幾個內侍到達醉仙樓的時候,三樓頂層的大包間中,李隆基正側坐在坐墊上,觀看著武婕妤和那些西域胡姬的歌舞表演,整個包間裡,除了李隆基一個男人之外,沒有其它男人。
因為,嚴格來說,高力士已經不算男人。
“才到二樓,都聞到這三樓包間的香味了,高將軍,此種場合,下官進去不合適吧!”李龜年到了三樓的門口之後,眼神往房間裡瞄了瞄,小聲向高力士道。
高力士聳了聳肩道,“你要是來了不進去,陛下可不會依,陛下不依,那老夫自然就不能依了,誰叫你自己那麽顯擺的。”
說完高力士跨步邁入,向李隆基稟報道,“陛下,李龜年到了。”
“快快請他進來。”李隆基聞言一喜道。
說完,他揮了揮手,那些隨著武婕妤跳舞的胡姬頓時退下,而武婕妤也收了舞在李隆基的案幾旁邊跪坐下來幫李隆基添酒道,“臣妾的舞還入得陛下的法眼吧!”
李隆基笑道,“愛妃舞技了得,任何舞到了你這裡,都能跳出別樣的味道,朕自然是喜歡的。”
武婕妤順勢又道,“那比之楊三胖呢?”
李隆基很中肯的道,“他的舞屬於渾然天成型的,沒法比。”
聞言,武婕妤的嘴巴立刻就嘟了起來,李隆基特喜歡她這種討喜的表情,要不是李龜年已經走了進來,他就親上去了。
“微臣拜見陛下,武婕妤。”李龜年拱手行禮道。
李隆基笑著指了指旁邊的案幾道,“朕是微服在外,龜年你就不需要這麽多禮了,快快入坐,朕可是有許多問題要請教於你呢!”
李龜年也不他客氣,快步走到距他最近的案幾前入坐,又開口道,“陛下剛才說三胖的舞蹈是渾然天成型的,其實也未必,只是因為他跳舞的狀態比較放,全身心的融入到了音樂裡,跳出來的舞蹈動作,也是專門針對那些曲樂的氣質設計的。
如果武婕妤也像他一樣全身心的投入到曲樂中,再經過一些專業的舞蹈動作訓練,未必就比他跳的差。”
“是麽?那是誰給他編排了這麽多不同類型的舞蹈呢?”李隆基來了興趣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李龜年很想打自己的嘴巴,剛才就不應該插什麽話,說楊三胖天生會的就好了。
不過回頭想想,自己想要將這些不同的表演藝術在大唐推廣,就必須得將其盡最大可能的羅列出來,讓大家去研究學習。
於是,只要硬著頭皮道,“微臣的二弟彭年從小善舞,許多曲子我們兄弟三人編排出來之後,就會費盡心思的為其設計各種不同的舞蹈動作,楊三胖就是將這些舞蹈動作全部學會,並且記住了。”
“他還懂得學習?”李隆基聽到李龜年的回答,更加意外道。
李龜年有些感歎的答道,“這個他可就厲害了,基本只需要看一遍,就能模仿出別人所有的表情動作,甚至是歌聲,可能老天給他關閉一扇門的時候,又為他開啟了另一扇門吧!”
“真是不敢相信他是一個傻子,對了朕找你來,除了想向你請教一些發音技巧之外,還有一些正事要跟你說,原慶二州一些逃避戰亂的百姓,再過幾天,就要抵達長安了,康願子的叛亂短時間內還無法平息。
所以,這個冬天,甚至明年一年,他們都可能要在長安這邊渡過,等平叛之戰結束之後,才能回到原籍,你要做好接濟他們的準備。”
李龜年聞言一愣道,“這麽快就來了?人數多不多?”
李隆基答道,“據西北方向各個縣令奏報,受戰火波及的百姓,大致有一萬多戶,朝廷調撥過去賑濟的物資,只能賑濟一部分,沿途各縣,又可以安置一部分,走來長安的,應該有三四千戶吧!”
李龜年有些鬱悶道,“三四千戶?那可就是一兩萬人了,這麽多人,臣那個小莊子可住不下。您何不直接將賑濟物資運送到沿途各縣,讓他們就地安置,也省得百姓奔波勞苦。”
聞言,李隆基白了李龜年一眼道,“你呀!在為政一道上,是半點思考能力也沒有的,你以為朕調撥到前線賑濟的物資少麽?可是人吃馬嚼,送到了地方,能夠發到百姓手上的,能有一半,都算是上下官吏盡心了。”
聽李隆基這麽說,李龜年頓時懂了,這些難民需要長達近一年的救助,把糧食一撥撥運到千裡之外去救濟他們,其實還不如讓他們自己走到長安來吃劃算。
因為古代的交通運輸不發達,路程上的消耗大,而且,這些賑濟糧食物資出了長安,過手的官員越多,被貪墨的就越多,從長安調配物資去賑濟的效果如果好的話,他就不會讓這些百姓到長安來了。
而且,李隆基讓這些人到長安來,還有另外一個想法。
那就是讓權貴大臣們捐款。
畢竟調撥朝廷的物資去賑濟,都是公款,朝廷還要應付接下來的大戰,公款有限,畢竟,這次平叛,可是出動的可是十萬大軍。
而這麽多難民們到了長安城下,各家權貴富豪,多少也是要表示表示的,一家來個幾十百把貫的,加起來可就多了。
然而,這麽多人,李龜年那個才兩三百畝地的小莊子,又確實安置不下啊!
要知道,關中的冬天,可是很冷的,開始下雪之後,如果沒有嚴實擋風的房屋,保暖的床榻或者取暖的炭盆,只靠那些普通百姓們身上的粗麻衣禦寒,是會凍死很多人的。
李龜年雖然在政治思維上慢了一拍,但是,他對李隆基的性格,還是十分了解的。
他喜歡聽的,是能夠實際解決問題的方案,而不是抱怨,或者把難題交還給他。
自己做了這個太樂丞的官職,實際上,就是要幫他做慈善安置工作的,不然,之前王晙也不會派人送了一萬貫到李龜年家裡。
而李隆基這個想要做慈善, 自己又不願意掏錢的家夥,是打算讓自己屬下這幫比較忠心牢靠的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了。
李龜年不想出錢,那就只能出力,沒有體力,就出腦力。
沉默考慮了一會兒之後,他才開口道,“陛下,現在蓋房子安置他們,已然是來不及,微臣以為,在長安城內租用一些民居來安置他們,反而更實際一些。擠一擠,一千多套宅院,差不多就能把人安置下來來了,這個數量的空房,對於整個長安城來說,並不算太多。”
長安城的人流量極大,每年胡商交易的旺季,或者開科舉的時候,各地商賈學子到長安臨時居住的,何止幾萬人。
李龜年說的這個方案,也算是一個能快速解決問題的辦法,而李隆基聽完,卻是道,“張相和王尚書他們隻送了一萬貫的安置費用給你,這些錢,你租的下來一千多套宅院?還有,就算你租下來了,他們的吃喝用度?你能解決?”
得,看李隆基這個樣子,除了之後才會到帳的一些捐款,他是沒有私人追加款項的打算了,那麽,李龜年可就又要動腦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