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逐漸放亮,哥舒翰最終從牆角起身,朝李龜年和楊三郎的方向跟了過去,可沒走多遠,就聽到了身後混雜的腳步聲,伴隨著犬吠而來。
賭場放高利貸的人,總有一套十分有效的收債方法,哥舒翰將原主剛才在賭坊碰過錢的手,放在鼻頭聞了聞,頓時明白了,賭場剛才借給原主的錢,應該是塗抹了少量獵狗的尿液的。
“原主還真是個惹禍精。”
無奈的吐槽了一句,哥舒翰轉變了一個方向,往原主記憶中,人流可能更加混雜的東市跑去。
他倒不擔心找不到李龜年和楊三郎,在後世,他受到過各種特殊的訓練,一般隻要他想要記住的人臉,都很難忘的掉,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擺脫賭場那幫追債的打手才好。
不多時,哥舒翰在東市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穿了一身漢人百姓穿的麻衣,原本那身價值不菲的富家子弟的行頭,已經被他換成腰間的幾貫錢,碰過錢的雙手,也被他衝洗過,還故意沾了些烤肉用的香料。
而他之所以只剩下幾貫,是因為他把其中一大部分,拿到了鐵匠鋪,托人打造了幾柄便於自己發揮戰鬥力的兵器。
其中,飛刀,短匕,攀爬用的鋼索等,都有。在這個時代,想要打造質量好些的精鋼製裝備,可是需要花大價錢的。
再度回到之前連通東市與宜陽坊之間的大街上的時候,哥舒翰的臉上依然有些茫然。
因為,李龜年和楊三郎早就已經走遠,不知道去了那家府上,最關鍵的是,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他的這兩個弟弟,當然,李龜年是被他誤以為是老二陳虎了。
“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哥舒翰手頭上的錢財不多,自然不能在像宜陽坊,平康坊,東市這樣的繁華地段找房子和客棧居住了,記憶中,原主在城內好像有個落腳的地方,雖然欠了些房錢,但是不貴,而且夠隱秘,因為這家夥隨時都想著躲賭債。
另一邊,回到了自己比狗窩好不了多少的居所的安祿山,則是陰沉著臉,在自家桌子上端坐了很久,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要問他為什麽坐在桌子上,誰叫滿屋家具中,也就這個桌子看上去坐著最舒服了。
“老二,你今天是怎麽了?像咱們這樣的人,在長安城,必須謹言慎行,萬一得罪了官府的人,就算被打死,也是白死。
而且,你別忘了,咱們本就做過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被查出來,那是立斬不赦的大罪。”安思順帶著另外一個年輕人從屋外走了進來,一邊關緊了門,一邊道。
與他同來的那個年輕人,也是他的結拜兄弟,叫安文貞,同樣在東市做牙郎。
牙郎的主要工作,就是幫做買賣的商賈協商議價,商賈在中唐以前,都是社會地位十分低下的一個群體,雖然在風氣開放的盛唐時期,並不遭受別的階級歧視,但基本都是被權貴階級盤剝的對象。
那麽,作為服務商賈的牙郎,地位就只會更加低下了,與入了賤籍的娼妓,奴仆差不多。
更何況,他們還是胡人牙郎,地位比漢人牙郎,都還要再低下一些。
要不是他們兄弟三人通曉六國語言,市場上有很多商賈確實用的上他們,他們想要在這長安城裡吃口飽飯,都不是那麽容易。
“我們不能再過像現在這樣的日子了。”安祿山從桌子上站了起來,眼神如同兩柄鋒利的刀,看向安思順和安文貞道。
在後世,
他可是一個雄霸黑暗世界的老大,發家致富的手段不知道有多少,做人販子,冒著生命危險,才能勉強混個溫飽的行當,在他看來,太沒前途了。 而他剛才思索的,其實是怎麽在不引起老大察覺的情況下,發展起足以乾掉老大的勢力,奪回老三。
那麽,一些來自後世的發明創造,他是不能用了。
然而,他在對自己現在的力量和戰鬥力作出一番評估之後,覺得,以老大原本驚人的戰鬥力,和經受過的各種專業的訓練,就算是這個時期成建制的軍隊,恐怕也很難在長安城內抓到他,更加別說殺死他。
所以,他發展的這股勢力,還必須得非常強力才行。
“你有什麽打算?”
窩囊的窮日子,誰都不想繼續過下去,此前他們三兄弟連掉腦袋的買賣都敢做,自然也不是膽小怕事之輩,而且,他們自持還有些勇力,如果有好事,即便是有些危險,他們都敢做。
安祿山反問道,“這個天下,什麽人最牛逼?”
“牛逼?”聽到這個詞,安思順和安文貞有些懵道。
“就是最有勢力,最有錢的意思。”陳虎已然還沒有完全適應現在的身份,發現自己說漏了之後,馬上解釋道。
“最有勢力,最有錢?除了皇帝,那就是當官的了。”安文貞沒有多想,就接話道。
“那麽,咱們就先從當官的開始搞起,你們敢跟著我乾麽?”安祿山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好像當官的就是他手上待宰的豬羊一樣,搞的安思順和安文貞一臉懵逼,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安祿山。
“老二啊!當官的是咱們這些人能惹的起的嗎?你可不要想發財想瘋了,他們動動手指頭,就能輕易碾死我們。”從正午的日食開始,就注意到安祿山有些問題的安思順苦著臉勸道。
在他看來,現在的日子,就算苦一些,至少還能過的去,要真是惹了那些當官的,成功了,或許能讓自己變的更好,但是失敗了,那可就是立刻萬劫不複的下場,這太沒必要了。
“你們要記住一句話,有錢的,怕有權的。有權的, 怕不要命。咱們隻要豁的出去,搞定了那些有權的,錢,自然就滾滾而來了。相信我,隻要按照我的做,成功的機會,至少有九成。”安祿山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比了一個後世的九字。
顯然,安思順和安文貞是看不懂他這個手勢的,不過,聽他說有九成把握,頓時也心動起來,想看看他具體有什麽辦法。
很快,安祿山就按照他剛才的一些想法,跟兩人講解了起來。
另一頭,李龜年已經帶著楊三郎來到了永興坊崔滌的府中,這是他在長安的眾多好友之一。
而之所以找他,一是因為他官階夠高,從三品的殿中監,皇帝面前的寵臣,在長安市面上手眼通天。
二是因為他夠有錢,五姓七望博陵崔氏子弟,雖然到了現在,這樣的頂級世家,已經不能像李唐建國初期那樣擁有很大程度上左右朝堂的影響力,但其富裕程度,即便是李龜年這樣的宰相之家,也隻能仰望。
最關鍵的是李龜年找他好說話,作為梨園的坐部班首,他和崔滌這樣的寵臣,天然就是一系的,關系幾乎可以緊密到無話不說,像這樣糾纏了七年之久的拒婚事件,李龜年不知道請他幫了多少回忙,也不差多這一次了。
但如果真正論到交情的話,目前居住在宜陽坊李府隔壁讀書的小王,才是跟李龜年最深的,甚至已經深到李景伯懷疑,李龜年至今不婚,就是因為跟小王有一腿。
畢竟,龍陽之好,在這個時代可不稀奇,如果小王敢現在將《江上贈李龜年》一詩寫出來,李景伯估計會提刀去隔壁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