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種,永遠是以農業為本的古代社會最大的事情。
在開元這個全國人口達到七千多萬,人均耕地達到九畝多的時期,則更顯重要。
在沒有機械化設備的時候,試問一個人,怎麽種的過來九畝多田?
更何況,一個青壯農民實際上需要種植的土地,遠遠不止九畝多,可能是幾個九畝多。
因為,人均九畝多,是按照所有人頭算的,而首先官員,文人士大夫,以及他們的一些附庸群體,就不會種地。
像長安城內的一百多萬人口,能有一兩成的人去種城外的田地就不錯了,洛陽和其它一些大城的情況也差不多。
這一類的人口全部加起來,就差不多佔據了所有人口的近一成,屬於為權貴地主階級服務的人。
再加上商人,工匠,藝人,軍隊士兵,以及以遊牧,漁獵為生的一些人口,和數量最為龐大的,沒有勞動力的老弱和孩童,實際上通過勞動力,在土地裡為所有人的基本生存做貢獻的,絕對不超過總人口的三分之一。
所以,很多農民,實際上需要耕種的土地,遠遠超過九畝多,甚至,一戶兩個壯丁的人家,多數時候要種一百多畝地,體力勞動強度十分巨大,這些農夫對於朝廷多少有些抱怨,對這個堪稱盛世的國度,也並沒有多少的歸屬感。
而為這些人減輕壓力,一直是朝廷諸位宰相頭疼的問題,一個能夠提高兩倍耕地效率的犁,可謂是所有農民百姓的福音。
“你們以為朕的眼光會錯嗎?朕的團龍玉牌,可不是白賜的。張相,朕令你詳細核實此犁的效果,如若屬實,朕定有封賞。”心情大好的李隆基聽到這個喜事,自然是要得意炫耀一番的。
否則,朝中只怕會有人因為他把團龍玉牌賜給楊三胖這樣的傻子,而頗有微詞。
“臣遵旨。”
張嘉貞說完,也不看什麽節目了,拉著汗津津,等著李龜年和張淳繼續奏樂的楊三胖就要走。
李龜年則是提醒道,“張相不必如此著急,此犁明日就會有幾個樣品送到工部的,而且,如今都已經是深秋,耕種,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聞言,張嘉貞這才罷手,不過,之後的宴會,他的注意力,恐怕也就不在歌舞節目上了。
李龜年揮手讓馬常王喬他們撤場,想要繼續跳舞的楊三胖很自然的就追著他們跑了,哥舒翰跟過去的時候,朝李龜年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意思是問他,自己帶過來的馬蹄鐵,要不要也在這個時候獻上去,李龜年卻是朝他搖了搖頭。
下菜先得看碟。
如果朝廷核查過曲轅犁之後,對於楊三胖的封賞還可以,那麽,李龜年就走敬獻的路子。
如果,他們沒有意識到發明創造的重要性,封賞很一般,那麽,就改變策略,走商業盈利的模式。
馬蹄鐵好打造,但是固定馬蹄鐵的螺絲釘,卻很難造。
先把製造螺絲釘的便捷工具研究出來,對外出售螺絲釘,就能賺很多錢。
李隆基雖然給李龜年賜了個席位,但是以他的品級,也只能坐在末席,而今天這場宴會坐在末席的都是些什麽人呢?
朝廷的五品官員嘛!
李景伯,裴光庭,甚至是錢泊君這一類的,都是坐在這裡,在李龜年坐下來了之後,頓時就鬱悶了。
因為,他前面就是老爹李景伯。
而李景伯在他面前,除了擺老子的譜,說教之外,就不會有什麽好話,“你小子好大的能耐,有如此諸多絕藝,怎不見你傳授給家裡兄弟族人,卻要將其傳給太樂署那些外姓藝人。”
古人都有敝帚自珍的劣習,像李龜年今天展示出來的東西,李景伯就認為,可以作為李家的一種看家本領傳下去,因為,這是別人照著他的表演學,都很難學會的技藝,必須經過專業,複雜的訓練,才能學成。
別人不能輕易學去,就會形成市場壟斷,讓大家想要看到這麽拉風的表演的時候,都必需要找李家,那麽,李家就可以憑這個技藝,在這個社會上,獲得不可或缺的地位。
他甚至還覺得,李龜年就不應該把那些新式樂器搞出來讓崔滌那個家夥到處賣,至於《枉凝眉》的曲譜,李景伯想起來就胸口痛。
多好的傳世佳作啊!留在家裡,不知道有多少權貴登門來求,居然被這個逆子拿去送給相好的了。
鬱悶的是,這個相好的,還他麽是個男的。
更鬱悶的是,他這個男相好,轉眼就把它賣的滿大街都是了。
最近幾天李景伯是沒有遇著隔壁的王維,今天看到了,又卻是皇帝和滿朝文武當面,他不好出手,否則,他肯定會抄家夥打斷王維第三條腿的。
“這個,爹啊!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大家都來學,它的影響力,才更大嘛!”
“哼,狗屁的影響力,那些人就算學的再好又怎麽樣!還不是一介官奴,好東西,得掌握在咱們士人手中,它才算好。”
李景伯說到這個,李龜年也是有些無奈。
當下社會就是這個世道,他李龜年今天能在皇帝和滿朝文武面前獻藝,並且受到追捧,與他的士人出身,以及官員身份有著非常大的關系。
是士人,是官員,就可能有出頭的機會,大家給個面子,日後好想見。
若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教坊藝人,是官奴身份的話,又有幾個人會給他鼓掌叫好,把他讚到雲裡霧裡去呢?
就是梨園這邊幾位技藝不弱的大家,也因為自身沒有通過科舉,所以在場上面表演的時候,沒有李龜年這樣的優越感。
“得,您說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不過,您可別冤枉我對弟弟們藏私,這些技藝,我也是受別人啟發得來的,一旦有了系統的訓練方法,我都會教授給他們的,對了,彭年和鶴年的差事謀的怎麽樣了,今日他們在陛下面前的表現,應該算搶眼吧!”
聞言,李景伯剛才板起的臉,這才有了些笑意,道,“剛才為父已經與吏部蔡郎中和禮部的錢郎中聊過了,年前,會派彭年到複州監利縣做縣令,鶴年去禮部四方館做賓客。”
才藝出眾,並且得到皇帝讚譽的人, 這些官員自然是要扒拉到手下的,因為這樣的人,容易升官,容易成為他們未來在官場上的依仗。
李彭年在三年前的殿試的時候,可是取得了第七名的好成績,而那一屆,以王維的水平,都落榜了,可見當時競爭之激烈。
不僅如此,他還在之後的‘宏詞’,‘拔萃’兩科的複試之中,獲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績。
而且,當時他沒有直接隨大流接受朝廷授的八九品小官,而是入弘文館學政,如今已有三年,算是朝廷儲備的高材生,也難怪吏部會直接派個縣令的主官職務給他。
要知道,整個複州才三縣,監利縣,可是中縣,縣令是一把手,品級是正七品上,二十來歲做到正七品上的一縣之長,這個起點,即便是在權貴子弟中,也算是非常高了。
而李鶴年所擔任的四方館賓客,亦是一個從八品下,與李龜年同級的職務,作為一個去年才通過常科考中進士的新生,派從八品下的官職,也算是同期中,高出一等的待遇了,因為,開元時期,進士授官,大多是從九品起,從八品下的官職,只有常科三甲才會授予。()